据统计，全球由上呼吸道感染引起的感染后咳嗽（post-infectious cough，PIC）患者比例达11%～25%，我国PIC 发病率较之更高，可达20%～50%[1]。临床症状常表现为上呼吸道感染急性期症状消失后遗留顽咳，持续时间可达3～8 周甚至更长上，以少量咳痰或刺激性干咳为主，X 线胸片检查往往无异常[2]。咳嗽常被认为是其他呼吸系统疾病的临床表现或伴随症状，目前尚无对该疾病的具体诊疗标准，西医临床上对于PIC 的治疗也主要是以药物对症控制为主。复方甲氧那明胶囊为目前临床治疗PIC 的常用药物，由多种药物成分复合制成，多机制排痰镇咳，可对症治疗PIC，但无法根治。咳嗽高敏感性是慢性咳嗽重要的临床与病理生理学特征[3]。星状神经节阻滞（stellate ganglion block，SGB）可广泛抑制头颈肩及上肢交感神经纤维支配的腺体分泌、支气管收缩等降低气管敏感性，从而抑制咳嗽发作[4]。本研究将探讨SGB 联合复方甲氧那明胶囊治疗PIC 的临床效果及安全性。
1 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选取中国人民解放军联勤保障部队第九〇四医院2023 年2 月至2024 年2 月收治的PIC 患者117 例，采用随机数字表法将其分为观察组（58 例）和对照组（59 例）。两组性别、年龄、体重指数、病程、发病诱因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具有可比性。见表1。纳入标准：符合PIC 的西医诊断标准[2]；年满18 岁；体重指数18～30 kg/m2；依从性好。排除标准：对本研究使用的任何药物过敏；有慢性呼吸系统疾病史；存在其他原因引起的慢性咳嗽；咽炎；过敏体质；急性支气管炎；穿刺部位感染或全身感染；凝血功能障碍；近期心肌梗死病史；青光眼；合并严重的系统性疾病；妊娠期或哺乳期；心脏兴奋传导异常；患者无法正常交流，包括听力障碍、语言理解障碍、精神疾病等。本研究经中国人民解放军联勤保障部队第九〇四医院医学伦理委员会批准（20230144）。患者或家属签署知情同意书。
表1 两组一般资料比较
1.2 研究方法
对照组：仅餐后口服复方甲氧那明胶囊（长兴制药股份有限公司，生产批号：20221019）治疗，2 粒/次，3 次/d，共10d。观察组：在对照组治疗的基础上，1次/d行SGB 治疗，左右交替进行，共10 d。
SGB[5]：常规监测生命体征，由一名熟练掌握超声引导下SGB 的麻醉科医师进行操作。患者平卧，肩下垫一薄枕，头转向一侧暴露颈部。常规进行皮肤消毒，将超声探头横向置于胸锁乳突肌表面平环状软骨切迹水平，扫查至超声屏幕清晰显示C6 横突及其前后结节，仔细观察C6 神经根、颈动脉、颈静脉、椎动脉、甲状腺、食管和气管的解剖结构并使用超声彩色技术评估穿刺路径上的血管分布。使用平面内技术将针插入C6 神经根和颈内静脉之间的间隙，当针尖通过前斜角肌到达前筋膜下的颈长肌表面，回抽无血液、气体和脑脊液，缓慢推注0.25%盐酸罗哌卡因注射液（齐鲁制药有限公司，生产批号：22042951）3 ml 并观察扩散范围。SGB 成功的标志为患者治疗侧出现Horner 综合征。
1.3 观察指标
1.3.1 痰量积分与咳嗽积分 由同一名不知晓分组情况的人员在患者入组治疗前后评价并记录两组患者的痰量积分和咳嗽积分各1 次，积分越高，表示痰量越多，咳嗽越严重[2]。
痰量积分的评分标准。0 分：无咳痰；1 分：昼夜的咳痰总量＜15 ml；2 分：昼夜咳痰总量为15～50 ml；3分：昼夜咳痰总量＞50 ml。
咳嗽积分为日间咳嗽积分和夜间咳嗽积分之和。日间咳嗽积分的评分标准。0 分：无咳嗽；1 分：短暂且偶发的咳嗽；2 分：咳嗽频繁至轻度影响正常生活；3分：咳嗽频繁至重度影响正常生活。夜间咳嗽积分的评分标准。0 分：无咳嗽；1 分：入睡时有短暂的咳嗽或夜间偶有咳嗽；2 分：咳嗽至轻度影响睡眠；3 分：咳嗽至严重影响睡眠。
1.3.2 临床疗效 评价标准参考《总局关于发布中药新药治疗流行性感冒临床研究技术指导原则的通告（2016 年第136 号）》[6]，计算痰量积分和咳嗽积分改善率判定疗效。治愈：痰量积分和咳嗽积分改善率均≥95%；显效：痰量积分和咳嗽积分改善率70%～＜95%；有效：痰量积分和咳嗽积分改善率30%～＜70%；无效：痰量积分和咳嗽积分改善率＜30%。积分改善率=（治疗前积分-治疗后积分）/治疗前积分×100%。
1.3.3 血清学指标 治疗前后分别抽取患者晨起空腹静脉血5 ml，离心半径10 cm，2 000 r/min，离心15 min，分离所得血清在-20 ℃环境下保存。采用双抗夹心酶联免疫吸附试验检测血清P 物质（substance P，SP）、白细胞介素-8（interleukin-8，IL-8）、C 反应蛋白（C-reactive protein，CRP）水平，试剂盒均购自上海拓然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货号分别为EK11170、SS800、KA0238，严格按试剂盒说明书操作。
1.3.4 不良反应 记录患者治疗期间出现的不良反应如心悸、恶心、嗜睡等。
1.4 统计学方法
采用SPSS 25.0 统计学软件进行数据分析。符合正态分布计量资料采用均数±标准差（
）表示，比较采用t 检验；不符合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采用中位数（四分位数）[M（P25，P75）]表示，组内比较采用Wilcoxon检验，组间比较采用Mann-Whitney U 检验。计数资料采用例数和百分率表示，比较采用χ2 检验。等级资料比较采用秩和检验。以P＜0.05 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 结果
2.1 两组治疗前后痰量积分与咳嗽积分比较
治疗后，两组痰量积分与咳嗽积分较治疗前降低，且观察组低于对照组（P＜0.05）。见表2。
表2 两组治疗前后痰量积分与咳嗽积分比较[分，M（P25，P75）]
2.2 两组临床疗效比较
观察组临床疗效优于对照组（P＜0.05）。见表3。
表3 两组临床疗效比较[例（%）]
2.3 两组治疗前后血清学指标比较
治疗后，两组SP、IL-8、CRP 水平较治疗前降低，且观察组低于对照组（P＜0.05）。见表4。
表4 两组治疗前后血清学指标比较（）
注SP：血清P 物质；IL-8：白细胞介素-8；CRP：C 反应蛋白。
2.4 两组不良反应总发生率比较
治疗期间，对照组出现1 例心悸，1 例恶心，不良反应总发生率为3.39%（2/59）；观察组出现1 例嗜睡，4 例声音嘶哑，1 例穿刺点疼痛，不良反应总发生率为10.34%（6/58）。均症状轻微，无需处理，未中断治疗，休息后症状消失。两组不良反应总发生率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χ2=1.263，P=0.261）。
3 讨论
临床研究发现，PIC 主要是由病毒感染引起，且既往有过PIC 病史或咳嗽高敏感性患者更易再次发生PIC[2]。尽管PIC 为自限性疾病，但仍有许多患者因其病程时间长和顽固性咳嗽在生活工作中受到困扰，影响睡眠和社交。PIC 的常见发病机制包括呼吸道黏膜上皮细胞损伤、气道高反应性、与神经源性炎症关系密切的炎症因素、对吸入的刺激性物质和呼吸道内源性物质的感觉过敏或者反射异常导致咳嗽反射敏感性增高、胃食管反流[7]。目前西医主要通过药物对症治疗，容易治标不治本[8-10]。中医在治疗咳嗽病症方面历史悠久，但常强调辨证论治和个体化治疗，各类处方涉及中药可多达上百种，难以进行系统性研究[11-12]。
复方甲氧那明胶囊是目前临床治疗PIC 的常用药物，由氨茶碱、盐酸甲氧那明、那可丁、马来酸氯苯那敏复合制成，多机制对症治疗PIC，但无法根治且偶有上腹部不适、恶心、嗜睡、心悸等不良反应。
星状神经节（stellate ganglion，SG）是颈部交感神经节的一部分，超声引导下SGB 是一种可以通过直接观察血管结构和软组织结构从而最小化血管和软组织损伤风险的微创且安全的治疗方法，对头、颈、胸和心脏等可产生广泛的交感神经阻滞效应，在许多因交感神经过度兴奋导致的疾病治疗中展现出广阔的临床前景[13]。在过敏性鼻炎、患有风湿病儿童预防雷诺现象、改善慢性溃疡性结肠炎的临床症状等研究中都取得良好的效果[14-19]。基于咳嗽高敏感性是慢性咳嗽重要的临床与病理生理学特征，SGB 可通过抑制交感神经兴奋，降低气管敏感性从而抑制咳嗽发作[3]。本研究选用SGB 联合复方甲氧那明胶囊，结果显示，SGB 联合复方甲氧那明胶囊治疗PIC 与单用复方甲氧那明胶囊比较，治疗效果更好，有效率可达94.8%。咽喉部黏膜血流受血管和气道压力、吸气空气条件和自主神经递质等影响，Chang 等[20]采用1.5 t 磁共振成像观察了19 例女性同侧颅外血管发现，SGB 后同侧颈外动脉直径增加26.5%，因血管内血流量与其直径的4 次方呈正比，其血流量理论上会是原来的2.51倍，而作为其属支的咽喉的血液供应，也相应显著增加。因此咽喉部血流量的显著改善，可能也是SGB 治疗PIC 的原因之一。
多项研究在对大鼠进行SGB 后均发现可抑制Toll 样受体4/核因子κB 信号通路，从而抑制该通路介导的神经炎症[21-22]。本研究结果显示，治疗后，两组血清SP、IL-8 及CRP 水平均低于治疗前，且观察组明显低于对照组。Zhi 等[23]动物实验表明，咳嗽过敏的强度与气道中SP 表达的增加显著相关且镇咳作用与周围神经源性炎症的减轻有关，可反映在SP 水平的降低上。SP 水平的明显降低可能正是SGB 抑制神经炎症的结果。呼吸道黏膜上皮细胞损伤会增加炎症因子表达，诱导中性粒细胞与巨噬细胞浸润，引发局部组织炎症。IL-8 及CRP 水平的降低表明SGB 联合复方甲氧那明胶囊可协同减轻炎症反应，进一步治疗PIC。尽管治疗后各项血清学指标皆有明显改善，但SP 和IL-8 并未降至正常水平，可能是因患者术前指标值较高，临床疗效尚未达到完全治愈，仍需更长时间恢复。
尽管早在2007 年Mohammad 等[24]在胸外科手术的研究中就曾通过SGB 来抑制患者因手术操作而出现的过度咳嗽。但在SGB 的临床相关研究中，治疗咳嗽症状的研究暂不多见。查阅国内外文献，笔者仅见中国学者盖成林等[4，25]2015 年报道了SGB 治疗慢性支气管炎急性发作顽固性咳嗽1 例及2024 年报道了SGB 治疗新型冠状病毒感染后顽固性咳嗽4 例。超声引导下SGB 微创且相对安全，本研究也全程由一名熟练掌握超声引导下SGB 的麻醉科医师进行操作，但与口服药剂比较，SGB 因自身特点有的一些不良反应仍无法避免，例如声音嘶哑、穿刺点疼痛等。这些不良反应虽症状轻微，无需特殊处理，数小时后可恢复正常，但对SGB 的临床推广应用仍产生不利影响，一定程度上限制了SGB 的发展。
本研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仅纳入治疗期间的随访数据，无法从更长时间的恢复质量和治疗效果来更加准确地比较两组情况；研究时间较短，样本量较小且为单中心研究，部分数据不符合正态分布，采用非参数检验统计学方法，降低了检验效能，需开展进一步研究来获得更为科学的结论。
综上所述，超声引导下SGB 联合复方甲氧那明胶囊治疗PIC 有显著的临床效果且安全，无明显不良反应，值得推荐于PIC 的临床应用。笔者将进一步研究超声引导下SGB 治疗PIC 的有效频次，并观察其联合其他药物的治疗效果。
利益冲突声明：本文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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