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10.20047/j.issn1673-7210.2025.22.14
中图分类号:R743.32
王艺澄1, 董礼1, 王晟菡1, 霍晓晓2, 张哲2, 苏志伟2
| 【作者机构】 | 1河北中医药大学研究生学院; 2河北省中医院脑病一科 | 
| 【分 类 号】 | R743.32 | 
| 【基 金】 | 河北省医学科学研究课题计划项目(20250857)。 | 
缺血性脑卒中是一类以神经功能缺损为特征的临床综合征,我国脑卒中发病率逐年上升,每年新发病例占全球1/4,40岁及以上人群中缺血性脑卒中约占所有脑卒中类型的86.8%[1-2]。缺血性脑卒中的发生,目前广泛认为在兴奋性毒性、细胞凋亡、氧化应激、炎症因子等机制的相互作用下导致了脑组织缺血缺氧,神经元细胞坏死凋亡[3]。而铁、氨基酸和脂质的异常代谢及关键酶的表达失调引起的铁重新分布及膜中脂质过氧化的增加可能是其发生的又一机制[4]。也有研究表明缺血性脑卒中发生后的脑损伤与线粒体的凋亡和自噬相关,而中药复方能靶向调控其信号通路以治疗缺血性脑卒中[5]。
现代研究认为,中医的“痰瘀”等病理状态与机体慢性低度炎症、免疫失衡密切相关[6]。系统性炎症亦可显著增加脑卒中等心脑血管疾病发病及死亡风险[7]。中性粒细胞与淋巴细胞比值(neutrophil to lymphocyte ratio,NLR)、单核细胞与高密度脂蛋白胆固醇比值(monocyte to high-density lipoprotein cholesterol ratio,MHR)和单核细胞与淋巴细胞比值(monocyte to lymphocyte ratio,MLR)作为反映全身性炎症和免疫状态的有效参数与脑血管疾病的发生和预后关系密切且能对复发性脑血管事件进行预测[8-10]。
《金匮要略》中风历节病篇中首次提出侯氏黑散,其组方原则反映了张仲景“内虚邪中”“风药治风”的核心思想,也被喻嘉言称为“中风门第一方”。既往临床研究表明侯氏黑散联合西药治疗能促进急性缺血性脑卒中(acute ischemic stroke,AIS)患者神经功能恢复,提高其生存质量[11]。虽然侯氏黑散在临床和基础研究中显示出疗效和抗炎潜力,但目前鲜有在AIS患者中系统观察侯氏黑散对特定、新兴的全身性炎症指标(如NLR,MHR,MLR)影响的前瞻性临床研究。故本研究探讨侯氏黑散对AIS患者NLR、MHR、MLR水平的影响,以期为AIS的中西医结合临床治疗提供新思路。
选取2024年3月至2025年3月于河北省中医院脑病一科住院的68例AIS中患者作为研究对象,样本量估算采用公式n=[π1(100%-π1)+π2(100%-π2)]×f(α,β)/(π2-π1)2。样本Ⅰ类错误概率α=0.05,Ⅱ类错误概率β=0.10,查找表格f(α,β)=10.5。参考相关文献[12],观察组有效率π1=77.78%,对照组有效率π2=51.11%,估算所需样本量n≈62,考虑脱落率10%,最终纳入68例患者。将患者按照随机数字表法分为观察组和对照组,各34例。两组一般资料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具有可比性。见表1。本研究已获得河北省中医院伦理委员会的审批(HBZY2024-YS-064-01)。
表1 两组一般资料比较
 
   1.2.1 西医诊断标准 符合《中国急性缺血性脑卒中诊治指南2018》[13]中的西医诊断标准,急性起病;定位性神经功能损害(单侧运动/ 感觉障碍、失语等)或弥漫性神经功能异常;影像学显示存在责任病灶或症状持续≥24 h;经CT/MRI排除颅内出血及其他非血管性病变。
1.2.2 中医诊断标准 符合《中风病诊断与疗效评定标准》(试行)[14]中的中医诊断标准,风痰瘀阻证:半身不遂,口舌歪斜,言语蹇涩或不语,感觉减退或消失,头晕目眩,痰多而黏,舌质暗淡,舌苔薄白或白腻,脉弦滑。
①符合西医和中医诊断、辨证标准;②年龄40~80岁;③发病时间>6 h,急性发作期;④患者及家属签署知情同意书。
①接受静脉溶栓治疗或血管内介入治疗;②血液病、肝肾功能异常、感染性疾病等影响血细胞分析结果的疾病;③合并颅脑肿瘤、颅脑外伤或颅内其他病变;④伴有其他重要脏器功能障碍,既往患有严重精神疾病;⑤对试验药物过敏。
①临床资料数据不全影响疗效评定;②纳入后发现不符合纳入标准;③发现严重的原发性疾病或发生严重并发症甚至死亡;④用药后出现严重不良反应。
两组均参照 《中国急性缺血性脑卒中诊治指南2018》[13]给予西医常规基础治疗如抗血小板、调控血压和血糖、调脂稳斑、神经保护等。口服阿司匹林肠溶片(浙江美迪深生物医药有限公司,生产批号:BZ240304),100 mg/次,1次/d;硫酸氢氯吡格雷片(石药集团欧意有限公司,生产批号:R102403072),75mg/次,1次/d;阿托伐他汀钙片[齐鲁制药(海南)有限公司,生产批号:kc2h5143],40 mg/ 次,1次/d;静脉注射丁苯酞氯化钠注射液(石药集团恩必普药业有限公司,生产批号:6182410219),每次25 mg(100 ml),2次/d;静脉注射依达拉奉右莰醇注射液(先声药业有限公司,生产批号:181-240307),15 mg/次,2次/d。合并高血压病者口服苯磺酸左氨氯地平片(扬子江药业集团上海海尼药业有限公司,生产批号:2402018),2.5 mg/次,1次/d;合并高血糖者经皮下注射门冬胰岛素注射液(通化东宝药业股份有限公司,生产批号:A12024030023),于三餐前用药,每次0.5~1.0U/(kg·d)。
观察组加用侯氏黑散,组方:菊花30 g、牡蛎30 g、海浮石15 g、茯苓10 g、白术10 g、防风10 g、桔梗10 g、人参10 g、桂枝10 g、川芎10 g、当归10 g、干姜10 g、黄芩6 g、细辛3g。1剂/d,水煎服,早晚温服各200 ml(中药汤剂均由河北省中医院中药房及煎药室提供)。两组疗程均为14 d,在治疗前(第1天)及治疗后(第14天)分别抽取血样。
1.7.1 实验室指标 两组均禁食水8 h,在上午7∶00~9∶00点采集血样。采集完成30 min内于河北省中医院检验科借助迈瑞G92000全自动化生物分析仪及BC6800Plus全自动血液分析仪测定以下指标:白细胞计数(white blood cell count,WBC)、红细胞计数(red blood cellcount,RBC)、血小板计数(platelet count,PLT)、中性粒细胞计数(neutrophil count,NEUT)、淋巴细胞计数(lymphocyte count,LYM)、单核细胞计数(mononuclear cell count,MON)、高密度脂蛋白胆固醇(highdensity lipoprotein cholesterol,HDL-C)。计算得出NLR、MHR、MLR的数值[15-17]。
1.7.2 量表评估 采用美国国立卫生院卒中量表(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 stroke scale,NIHSS)评分[18]、改良Rankin量表(modified Rankin scales,mRS)评分[19]、中医证候积分评估患者神经功能缺损的改善等。NIHSS评分总分为0~42分,神经功能缺损越严重分值越高,mRS评分为0~6分,共7个等级,分值越高预后越差,遵照《中药新药临床研究指导原则》[20]中的中风病症状评分量表对本研究的中医证候积分进行评定。
1.7.3 疗效评定 参照《中药新药临床研究指导原则》[20]进行中医症状疗效评价。痊愈:症状评分减分率≥95%;显效:70%≤症状评分减分率<95%;有效:30%≤症状评分减分<70%;无效:症状评分减分率<30%。
1.7.4 不良反应观察 在治疗前及治疗后监测肝功能、肾功能等安全性指标,同时记录治疗过程中出现的过敏反应及其他不良反应。
采用SPSS 26.0统计学软件进行数据分析。正态分布计量资料采用均数±标准差( ±s)表示,比较采用t检验,多组间比较采用方差分析;非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采用中位数和四分位数[M(P25,P75)]表示,比较采用秩和检验。计数资料用例数或百分比表示,比较采用χ2 检验;等级资料采用秩和检验。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s)表示,比较采用t检验,多组间比较采用方差分析;非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采用中位数和四分位数[M(P25,P75)]表示,比较采用秩和检验。计数资料用例数或百分比表示,比较采用χ2 检验;等级资料采用秩和检验。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观察组临床疗效优于对照组(P<0.05)。见表2。
表2 两组临床疗效比较(例)
 
   治疗后,两组中医证候积分较治疗前降低,且观察组低于对照组(P<0.05)。见表3。
表3 两组治疗前后中医证候积分比较(分, ±s)
±s)
 
   治疗后,两组NIHSS评分、mRS评分均较治疗前降低,且观察组低于对照组(P<0.05)。见表4。
表4 两组治疗前后NIHSS评分、mRS评分比较(分, ±s)
±s)
 
    注NIHSS:美国国立卫生院卒中量表;mRS:改良Rankin量表。
治疗后,两组NLR、MLR、MHR水平均较治疗前下降,且观察组NLR、MLR水平低于对照组(P<0.05)。两组MHR水平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5。
表5 两组治疗前后NLR、MLR、MHR水平比较[M(P25,P75)]
 
    注 NLR:中性粒细胞与淋巴细胞比值;MLR:单核细胞与淋巴细胞比值;MHR:单核细胞与高密度脂蛋白胆固醇比值。
治疗周期内两组患者肝、肾功能等均未见异常,且未观察到药物过敏及其他不良事件发生。
侯氏黑散首载于东汉张仲景所著《金匮要略》中风历节病专篇,原文明确记载:“治大风,四肢烦重,心中恶寒不足者”。被后世医家公认为治疗中风病的经典方剂。大风即指素体阳气不足、营血虚损之人,外感风邪内侵,直犯经络脏腑,发病急骤、传变迅速的一类病证。《中风历节病篇》中其他条文也提到“夫风之为病,当半身不遂”“脉微而数,中风使然”。苏志伟教授认为,在AIS的治疗上当内外风同治、肝脾同调。侯氏黑散即可祛外风又可息内风,健脾温阳活血,平肝祛风化痰,在缺血性脑卒中的二级预防、急性期、恢复期等不同阶段均取得了一定疗效[21]。
炎症导致缺血性损伤是AIS发生的重要原因,在大脑缺血的短时间内缺血区域的神经元会释放大量损伤相关分子模式和活性氧类,这些分子直接破坏血-脑屏障导致外周免疫细胞如中性粒细胞、淋巴细胞、单核细胞等的浸润并释放多种炎症介质和促炎性细胞因子。这些促炎性细胞因子与炎症介质可协同加重脑组织病理损害,同时导致血-脑屏障结构完整性受损,从而形成持续性的病理生理恶性循环。此外有研究表明,血管内的炎症反应与动脉粥样硬化的生理病理发展相关联,其诱导的斑块破裂、血小板聚集、血栓形成是导致缺血性脑卒中发生的原因之一,而HDL-C具有抗动脉粥样硬化的作用,可以降低AIS的复发风险[22]。吴光亮等[23]研究表明,中医痰瘀互结证与西医炎症反应存在显著关联,痰瘀互结作为缺血性中风的核心病机,其分子机制涉及TRAF6、MYD88、TLR4/7/8等炎症相关基因的异常表达,这些基因通过调控NF-κB、MAPK等信号通路促进炎症因子释放,同时非编码RNA(如lncRNA H19、TUG1)通过调节自噬、凋亡等过程加剧神经炎症损伤,表明中医“痰瘀”病机与西医“炎症-免疫”机制密切相关。
侯氏黑散全方由菊花、白术、细辛、茯苓、牡蛎、桔梗、防风、人参、海浮石、黄芩、当归、干姜、川芎、桂枝组合而成,相互配伍共达平肝潜阳祛风,健脾温阳化痰之效。其中重用菊花为君,既平肝火又能熄内风;《本草经疏》言“防风治风通用,升发而能散”,与菊花相配增其祛风之力;白术、茯苓同用补气健脾的同时又可利脾湿;细辛辛温,祛风通窍;人参大补元气;当归、川芎行气活血养血;桔梗以宣统肺气;干姜、桂枝温通阳气以达四肢;牡蛎、海浮石,酸敛涩收,又能化顽痰。
现代研究表明,菊花的主要活性成分木犀草素和绿原酸能够显著抑制NF-κB信号通路的激活,从而减轻AIS后的神经炎症反应[24-25]。而NF-κB通路的激活状态与中性粒细胞介导的炎症反应密切相关,过度激活会产生不良影响[26]。白术提取物能调节脂质代谢,在提高HDL-C方面疗效显著,可能对MHR值有一定影响[27]。黄芩素作为黄芩中的有效成分,可通过对TLR4受体表达的调控,实现对NF-κB通路的抑制,进而使肿瘤坏死因子-α、白细胞介素-1β 等炎症因子的活性得以降低[28]。人参中的人参皂苷Rg3可通过抑制脂多糖介导的ICAM-1和VCAM-1表达,治疗血管炎症疾病,发挥血管保护作用[29]。当归根中的甲醇提取物在小鼠实验中对于缺血性脑卒中脑损伤改善明显,其挥发油能增加脑血流量、调控血脂、抗动脉粥样硬化[30]。川芎提取物在大鼠实验中能减低OGD胶质细胞的凋亡,减少脑缺血再灌注的梗死面积[31]。川芎嗪可通过激活STAT3/SOCS3通路和抑制NF-κB通路减少炎症介质分泌,增加抗炎因子生成[32]。侯氏黑散中的有效成分如绿原酸、木犀草苷、木犀草素、人参皂苷Rg1可通过降低细胞中p-p65、p-IκBα 蛋白水平,抑制NF-κB通路活化发挥保护作用[33]。有研究发现,此方可以降低小鼠脑缺血再灌注损伤后血清中乳酸脱氢酶和丙二醛含量,抗自由基过氧化以治疗缺血性脑卒中[34]。还可对脑缺血后星形胶质细胞活化及水肿进行抑制以减轻胶质细胞损伤从而减轻脑水肿[35]。故侯氏黑散在针对AIS不同的炎症信号通路和病理环节方面均发挥作用。
NLR是一种连接着中性粒细胞(先天免疫)和淋巴细胞(适应性免疫)的人体炎症反应标志物。入院时NLR的升高与早期神经功能恶化有关[36]。在AIS发病早期,中性粒细胞计数明显上升,淋巴细胞显著降低,导致NLR的升高[37]。MLR是一种结合了外周血淋巴细胞和单核细胞计数的复合指标,一项针对496例AIS患者的实验研究表明,高MLR水平对AIS患者90 d内、3年内血管性死亡及预后不良具有预测价值[38]。NLR、MHR不仅是AIS短期病死率的独立预测因子,还可以预测患者3个月的不良结局及梗死的大小[39-42]。最新研究表明,NLR、MHR、MLR三项指标联合分析,能更精准地判断疾病严重程度并预测脑血管事件再发风险[9]。本研究治疗14 d后观察组NLR、MLR、MHR值均显著下降,且NLR、MLR值低于对照组(P<0.05),提示侯氏黑散在AIS的治疗方面具有一定的抗炎作用,能够降低NLR、MLR值,抑制趋化因子释放,减少白细胞聚集,减轻因白细胞聚集而引发的炎症反应。此外NF-κB信号通路在AIS后的炎症反应中起核心作用。中性粒细胞通过释放活性氧和蛋白酶激活NF-κB,进而促进炎症因子表达。侯氏黑散所发挥的抗炎作用也可能与抑制NF-κB通路的过度激活有关。
侯氏黑散联合西药治疗能显著降低NLR、MLR值,控制炎症反应,从而改善风痰瘀阻证AIS患者神经功能缺损症状,促进脑卒中后恢复,利于近期预后,改善生活质量,具有很好的研究和应用前景。但本研究中两组间MHR水平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可能与观察时间过短,未作重复性临床观察等有关。今后仍需进行多中心、大样本量的临床研究,以进一步明确侯氏黑散对AIS患者MHR水平的影响及在AIS中的药效发挥基础和抗炎作用机制。
利益冲突声明:本文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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