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呼吸疾病（chronic respiratory disease，CRD）是中老年人常见的一类慢性疾病，居我国慢性疾病死因第3位[1]。随着我国老龄化人口增长的加快，CRD患病率大幅上升。由于中老年CRD患者身体机能减退，生活质量常出现不同程度降低，甚至危及生命，同时也带来了沉重的经济和社会负担[2-4]。研究表明，睡眠时间是CRD发病的危险因素之一[5-6]。《健康中国行动（2019—2030）》[7]明确提出要高度重视睡眠健康，然而目前研究多关注于睡眠时间和单一慢性呼吸疾病之间的关系，对中老年人睡眠时间和慢性呼吸疾病整体的关系研究较少并存在争议，且鲜有研究报道抑郁在其中的中介效应，因此本研究基于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China Health and Retirement Longitudinal Study，CHARLS）数据库，分析我国中老年人睡眠时间与CRD的关联，并通过中介效应分析明确抑郁在睡眠时间和CRD之间是否存在中介效应。

1 资料与方法

1.1 数据来源

数据源自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发布的CHARLS数据库2020年调查数据，CHARLS各轮调查已获得北京大学生物医学伦理委员会的批准（IRB00001052-11015）。纳入标准：年龄≥45岁；排除标准：主要变量不完整，协变量关键信息缺失。剔除主要分析变量缺失的人群后，实际样本为16 165名。

1.2 变量的测量与定义

1.2.1 CRD CRD主要包括慢性阻塞性肺疾病（chronic obstructive pulmonary disease，COPD）、支气管哮喘、慢性支气管炎、间质性肺疾病、支气管扩张症等。由于数据的可获得性原因，本研究中CRD的临床资料在CHARLS问卷中通过“是否有医生诊断患有慢性肺部疾病？”获得，具体指慢性支气管炎或肺气肿、肺心病（不包括肿瘤或癌）。

1.2.2 抑郁 抑郁症状的评估采用流行病调查中心抑郁量表，该量表由10个条目组成，各条目遵循李克特量表四级评分原则，量表采用累积分法界定评分区间为0～30分，得分与抑郁症状的严重程度呈正相关。将≥10分定义为有抑郁症状，＜10分定为无抑郁症状[8]。

1.2.3 睡眠时间 本研究的睡眠时间为夜晚睡眠时间，在CHARLS调查问卷中通过“过去1个月内，您平均每天晚上真正睡着的时间大约是几小时?（可能短于您在床上躺着的时间）”问题获得[9]。将夜晚睡眠时间分为三组，分别为＜7 h、7～9 h和＞9 h，将＜7 h定义为睡眠不足、7～9 h定义为正常睡眠，＞9 h定义为睡眠过量，其中睡眠时间7～9 h作为参照组[10]。

1.2.4 协变量 协变量涵盖社会人口学特征（年龄、性别、婚姻状况、居住地、教育程度）、生活方式（吸烟史、饮酒史、体育锻炼）和健康相关指标（慢性疾病患病情况、生活满意度）3个维度。慢性疾病患病情况是指CHARLS问卷中“是否有医生诊断患有某种慢性疾病”这一问题的答案中除慢性呼吸疾病的任意一种慢性疾病；生活满意度是基于问卷中“总体来看，您对自己的生活是否感到满意？是极其满意，非常满意，比较满意，不太满意还是一点也不满意？”这一问题的回答，将回答“很好”“好”判定为满意，回答“一般”判定为一般，回答“不好”“很不好”判定为不满意[11]。

1.3 统计学方法

使用STATA 18.0统计学软件进行数据分析。计量资料采用均数±标准差（±s）表示，比较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计数资料CRD采用例数和百分比表示，比较采用χ2 检验。构建二分类logistic回归模型量化睡眠时间和CRD的关联强度，以OR值、回归系数及其95%CI表示。构建简单中介效应模型，通过依次检验法分析相关系数是否显著来判定抑郁在睡眠时间和CRD之间是否存在中介效应，采用偏差校正的非参数百分位Bootstrap中介检验法检验中介效应的显著性[12]。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 结果

2.1 一般资料比较

共纳入16 165名研究对象，平均年龄（62.29±0.07）岁；男7 711名（47.70%），女8 454名（52.30%）。其中CRD患者2 234例，患病率为13.82%；睡眠不足的中老年人9 893名（61.20%），睡眠过量的中老年人496名（3.07%）；抑郁得分≥10分的5 321例，患病率为32.92%。农村户口、教育程度小学以下、不饮酒、不吸烟、锻炼的人群占比较多。见表1。

表1 研究对象基本情况

注CRD：慢性呼吸疾病。

2.2 睡眠时间和慢性呼吸疾病的关系

依据一般资料分析结果，筛选出与因变量相关的协变量。变量赋值见表2。通过纳入不同的协变量，构建3个层次的logistic回归模型，以是否患CRD为因变量，以睡眠时间为自变量，进行二分类logistic回归分析，验证睡眠时间对慢性呼吸疾病的影响。调整人口学特征后（模型2），结果显示，与正常睡眠比较，睡眠不足（＜7 h）的患病风险更高（OR=1.423，95%CI：1.288～1.572，P＜0.05），睡眠过量（＞9 h）的患病风险是正常睡眠的1.385倍（OR=1.385，95%CI：1.077～1.780，P＜0.05）。调整所有混杂因素后（模型3），睡眠不足（＜7 h）和睡眠过量（＞9 h）对CRD的患病影响依然显著，OR值（95%CI）分别为1.263（1.140～1.400）和1.300（1.004～1.683）。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见表3。

表2 logistic回归分析变量赋值情况

表3 睡眠时间对慢性呼吸疾病患病影响的logistic回归分析

注 模型1没有调整任何影响因素；模型2调整了人口学特征（年龄、性别、婚姻状况、居住地、教育程度）；模型3在模型2的基础上调整了生活方式（吸烟史、饮酒史、体育锻炼）和健康相关指标（生活满意度、其他慢性疾病患病情况）。

2.3 抑郁在睡眠时间和CRD之间的中介效应分析

控制了相关混杂因素的简单中介效应模型分析结果显示，在中介效应模型中睡眠不足对抑郁的路径系数（β=0.632，95%CI：0.552～0.712）、抑郁对CRD的路径系数（β=0.400，95%CI：0.298～0.502）、睡眠过量（＞9 h）对CRD的路径系数（β=0.187，95%CI：0.083～0.291）均显著；睡眠过量（＞9 h）对抑郁的路径系数（β=0.187，95%CI：-0.033～0.408）、睡眠过量（＞9 h）对CRD的路径系数（β=0.251，95%CI：-0.007～0.510）不显著。在总效应模型中，睡眠不足（＜7 h）对CRD的路径系数（β=0.234，95%CI：0.131～0.336）和睡眠过量（＞9 h）对CRD的路径系数（β=0.262，95%CI：0.004～0.520）均显著。

由此可知，抑郁在睡眠不足和慢性呼吸疾病之间存在显著的中介效应，但睡眠时间与抑郁存在非线性关系，相较于正常睡眠，睡眠不足（OR=1.881，95%CI：1.736～2.038，P＜0.05）会增加中老年人的抑郁风险，而抑郁与CRD患病率呈正相关，患有抑郁的中老年人CRD患病风险是非抑郁患者的1.491倍（OR=1.491，95%CI：1.347～1.652）。在睡眠时间通过抑郁影响CRD的患病率的中介效应模型中，结果同样显示中介影响效应呈非线性趋势，睡眠不足的人群患CRD的风险是正常睡眠的1.205倍（OR=1.205，95%CI：1.086～1.337）。此外，抑郁的中介效应的Bootstrap法检验结果显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显示睡眠不足可以通过抑郁的中介效应对CRD产生影响，且中介效应占总效应的23.81%。见表4～5、图1。

图1 抑郁的中介效应模型

aP＜0.001。CRD：慢性呼吸疾病。

表4 抑郁在睡眠时间和慢性呼吸疾病之间的中介效应

注 aP＜0.01。CRD：慢性呼吸疾病。

表5 总效应、直接效应及中介效应分解

3 讨论

CHARLS是针对中国大陆45岁及以上人群的追踪调查，所采集的信息包含社会经济状况和健康状况等多维度内容。本文利用2020年CHARLS数据库对我国中老年人睡眠时间、抑郁和CRD的关系进行分析，发现睡眠不足和睡眠过量均对慢性呼吸疾病的患病率存在影响，抑郁在睡眠时间和慢性呼吸疾病之间存在部分中介效应。

在睡眠时间和CRD的相关性研究中，调整所有混杂因素后发现睡眠不足、睡眠过量均会增加中老年人的CRD的患病风险。目前，国内外关于中老年人睡眠时间和CRD的相关性研究较少，且存在不同的研究结果。Nutakor等[13]研究发现睡眠过量的中老年人患CRD的风险高于正常睡眠和睡眠不足的中老年人，与本研究结果一致；蔺婧等[14]研究发现我国中老年人患CRD的风险与睡眠不足相关，与睡眠过量无关。睡眠时间和CRD的关系仍需进一步研究。此外，睡眠时间对不同的CRD有不同的影响，如睡眠不足和睡眠过量都与咳嗽、哮喘和呼吸困难相关[5,15]；睡眠时间对COPD的影响存在一定争议，Ruan等[5]发现睡眠不足是COPD患病的独立危险因素；Yang等[16]发现睡眠过量会增加COPD的患病风险。睡眠障碍和睡眠不足在CRD患者中很常见，并与较差的临床结局及生活质量相关[17]。睡眠占据了每个成年人生命的三分之一，是健康生活方式的重要部分，因此要注意睡眠时间的合理性，以降低CRD患病的风险，维护整体生命健康。

抑郁症状通过流行病调查中心抑郁量表进行评估，研究显示该量表对我国中老年居民的抑郁评估信度和效度较好[18-19]。本研究发现，睡眠时间与抑郁的关联为非线性关系，相比正常睡眠，睡眠不足的中老年人抑郁的患病率高，而睡眠时间＞9 h与抑郁之间虽然存在一定关联趋势，但这一结果并不显著。多项研究显示，睡眠不足与抑郁高风险相关，而睡眠过量和抑郁的相关性存在一定争议。有研究发现睡眠过量同样会增加抑郁风险[20-21]；但也有研究发现长时间睡眠与抑郁的发生无关[22-23]；睡眠过量和抑郁的关系仍需进一步研究。

另外，抑郁和CRD一样，是中老年人常见的健康问题。多项研究表明，抑郁与CRD之间存在密切联系[24-26]。抑郁会导致呼吸困难加重并使CRD恶化，增加CRD患者的再住院率[27-29]。本研究结果也显示，抑郁的中老年人比非抑郁者更容易患CRD。具体原因可能在于抑郁症会加重肺功能下降，另外，抑郁能使血清Th1/Th2指标失衡，可能引发机体免疫功能紊乱，导致炎症反应异常，从而引发CRD[30-31]。

中介效应分析结果显示，抑郁在睡眠时间和CRD之间存在显著的中介作用。睡眠不足会增加抑郁的患病风险，抑郁的中老年人患CRD的风险更大。正常睡眠有利于中老年人保持良好的心理健康水平，因此应重视健康的生活方式和精神心理在CRD防治中的作用。

本研究存在以下局限性：第一，睡眠时间数据采集依赖受试者的主观回忆填写问卷，该方式存在回忆偏差风险。研究显示，中老年人自我报告的睡眠时间和客观检测的睡眠时间一致性较差，尤其患有失眠、抑郁的中老年人这一现象更为显著[32]。第二，限于数据库原因，本研究涵盖的CRD种类相对较少，且无法分析单个病种与睡眠时间、抑郁之间的关系。第三，除选定的协变量之外，仍可能存在其他混杂因素，如环境暴露因素和职业粉尘接触史等，空气污染不仅直接损伤呼吸道，而且与抑郁、睡眠障碍密切相关，这种多重作用可能混淆睡眠时间与CRD的关联强度[33]。

本文利用具有全国代表性的CHARLS数据库中的样本，探讨了睡眠时间、抑郁和CRD的关系，结果提示睡眠时间7～9 h与较低的CRD患病风险相关，抑郁在睡眠时间和CRD之间存在部分中介效应，可为CRD综合预防措施的制订提供新思路。在个体层面，建议中老年人通过规律作息、参加社区活动和开展适量的有氧运动等方式养成良好生活习惯，以减轻睡眠障碍并维护心理健康，降低CRD的患病率；在社区管理层面，通过定期开展健康教育以提高中老年人的健康意识，通过实施中老年人睡眠调查和心理健康筛查以实现疾病的早发现、早诊断、早治疗；在医疗机构层面，应着重构建多学科协作干预模式，可构建呼吸科与精神科联合门诊以对共病患者实施精准干预。未来研究应通过多区域样本扩展验证睡眠时间、抑郁与CRD间的关联普遍性，并评估睡眠-心理综合干预策略对降低CRD发病风险的长期效应，为构建循证临床路径提供高等级证据支持。

利益冲突声明：本文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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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 on the correlation between sleep time and chronic respiratory diseases in middle-aged and elderly people in China

MA Liya1 WANG Jiajia1 WANG Jun2 LIU Wenrui1

1.Department of Respiratory Medicine,the First Affiliated Hospital of Henan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Henan Province,Zhengzhou 450003,China;2.Henan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Henan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Provincial and Ministerial Co-construction Collaborative Innovation Center for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Prevention and Treatment of Respiratory Diseases Henan Provincial Key Laborator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Prevention and Treatment of Respiratory Diseases,Henan Province,Zhengzhou 450046,China

[Abstract] Objective To investigate the association between sleep duration and chronic respiratory diseases among middleaged and elderly Chinese adults,and to examine the mediating role of depression in this relationship.Methods Utilizing data from the 2020 wave of the China Health and Retirement Longitudinal Study (CHARLS),a total of 16 165 participants were included after screening.Binary logistic regression and mediation analysis with bootstrapping were employed to assess the relationships among sleep duration,depression,and chronic respiratory diseases.Results Among the included survey samples,2 234 individuals (13.82%) were diagnosed with chronic respiratory diseases.A multivariate logistic regression analysis,adjusted for sociodemographic characteristics,lifestyle factors,and health-related indicators,revealed the following:compared to middle-aged and elderly individuals with normal sleep duration(7-9 hours),those sleeping ＜7 hours exhibited a 1.263-fold increased risk of chronic respiratory diseases (OR=1.263,95%CI:1.140-1.400),while those sleeping ＞9 hours showed an even higher risk(OR=1.300,95%CI:1.004-1.683).Mediation analysis further indicated that individuals with sleep durations ＜7 hours had significantly elevated odds of depression (OR=1.881,95%CI:1.736-2.038).Depression was independently associated with a higher prevalence of chronic respiratory diseases (OR=1.491,95%CI:1.347-1.652).Importantly,depression partially mediate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hort sleep duration (＜7 hours)and chronic respiratory diseases,with an indirect effect estimate of 0.005 (0.004-0.007),accounting for 23.81%of the total effect.Conclusion A sleep duration of 7-9 hours is associated with a reduced risk of chronic respiratory diseases,with depression demonstrating a significant partial mediating role i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hort sleep duration(＜7hours)andchronicrespiratorydiseases.

[Key words] Chronic respiratory diseases;Sleep duration;Depression;Logistic regression;Mediation effect analysis

[中图分类号] R56；R18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3-7210（2025）08（a）-0092-06

DOI：10.20047/j.issn1673-7210.2025.22.17

[基金项目] 河南省中医药科学研究专项项目（2024ZY2022）；河南省高等学校重点科研项目（25A360010）。

[通讯作者] 王佳佳（1989.5-），男，博士，副教授，副主任医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中医药防治呼吸系统疾病。

（收稿日期：2025-04-04）

（修回日期：2025-0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