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项目] 首都卫生发展科研专项（首发2024-1G-4032）。

[通讯作者] 冯芮华（1981.4-），女，博士，研究员，中国医学科学院医学信息研究所卫生经济研究室主任，主要从事卫生事业管理、卫生政策、药物经济学评价、卫生技术评估及慢病管理等相关领域的研究工作。王增武（1967.4-），男，博士，主任医师，中国医学科学院阜外医院国家心血管病中心社区防治部主任，主要从事心血管疾病管理领域的研究工作。

脑卒中严重威胁我国居民健康，为患者、家庭和社会带来沉重负担[1]。根据2021年全球疾病负担发布的数据，中国2021年新发脑卒中病例数达409万例，患病例数为2 633.5万[2]。

健康相关生活质量（health-related quality of life，HRQoL）指个体对自身健康状况的主观多维评价，涵盖生理功能、心理状态、社会角色、疼痛程度及总体健康感知等维度。健康效用值是HRQoL的量化表达，通过特定算法将多维健康状态转化为单一数值，其取值范围通常为0～1，其中0表示死亡，1表示完全健康，而负效用值则表示比死亡更差的健康状态[3]。探讨中国脑卒中患者的效用值及其影响因素对于卫生经济学评价建模，以及了解在当前治疗水平下脑卒中患者生活质量改善情况和未来更精准地做好脑卒中的一、二级预防，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尽管全球范围内对脑卒中患者的健康相关生活质量的研究较为丰富，且已有综述对全球脑卒中患者的HRQoL进行了总结，但目前针对中国人群的系统综述尚缺乏[4-8]。考虑到效用值具有文化依赖性，不同国家和地区的人群对健康状态的偏好和评价可能存在差异，因此，对中国脑卒中患者的健康效用值进行系统综述显得尤为重要。本研究旨在通过系统回顾包括全球范围内开展的试验（其中包含对中国人群的亚组分析）的相关研究，探讨中国脑卒中患者的健康效用值及其影响因素。

1 资料与方法

本系统评价是根据系统评价和meta分析的首选报告项目声明进行的[9]。

1.1 检索策略

检索了PubMed、Embase、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数据库、中国知网和万方数据知识服务平台，检索时间为建库至2025年1月。采用MeSH术语和自由文本词相结合的检索策略。英文以PubMed为例，检索式如下：（“stroke*”[Title/Abstract]OR “cerebral infarction*”[Title/Abstract] OR “brain infarction*”[Title/Abstract] OR “brain ischemia”[Title/Abstract] OR “cerebral hemorrhage”[Title/Abstract]）AND（“patient reported outcome*”[Title/Abstract] OR “Utility”[Title/Abstract] OR “HRQOL”[Title/Abstract] OR “QOL”[Title/Abstract]OR “quality of life”[Title/Abstract]）AND（“China”[Title/Abstract] OR “Taiwan”[Title/Abstract]OR “Hong Kong”[Title/Abstract] OR “Macao”[Title/Abstract]or “Chinese”[Title/Abstract]）。中文以万方数据知识服务平台为例，检索式如下：（（题名或键词：（卒中）or摘要：（卒中））or（题名或关键词：（中风）or摘要：（中风））or（题名或关键词：（脑出血）or摘要：（脑出血））or（题名或关键词：（脑梗）or摘要：（脑梗）））and（题名或关键词：（效用）or摘要：（效用））。

1.2 纳入及排除标准

1.2.1 效用值数据的研究 纳入标准：①标题或摘要中出现脑卒中；②标题或摘要中出现效用或者生活质量。排除标准：①仅提供摘要或全文无法获得；②系统评价；③经济评价；④未提供有关健康效用的更多信息的非原始研究；⑤合并其他与脑卒中无关的疾病。

1.2.2 meta分析 纳入标准：单独报告急性期或稳定期或缺血性脑卒中的效用值研究；排除标准：未区分脑卒中发生时间、未区分脑卒中类型或仅包含出血性脑卒中的研究。

1.3 主要效用值量表

欧洲五维健康量表（EuroQol five dimensions questionnaire，EQ-5D）由欧洲生命质量研究学会研究，分为健康描述系统和视觉模拟标尺[10]。健康描述系统包括5个维度：行动能力、自我照顾、日常活动能力、疼痛或不舒服、焦虑或抑郁。三水平版本EQ-5D [EuroQol five-dimensional questionnaire（3-level version），EQ-5D-3L] 将每个维度分为3个水平：没有任何困难、有些困难、有极度困难[11]。为了提高EQ-5D-3L在生命质量测量中的灵敏度，降低其天花板效应，推出了五水平版本EQ-5D[EuroQol five-dimensional questionnaire（5-level version），EQ-5D-5L]，它包含5个水平：没有困难、有一点困难、中等困难、严重困难、无法进行/有非常严重的困难[12]。EQ-5D视觉模拟标尺（EuroQol visual analogue scale，EQ VAS）是在一条垂直的视觉模拟标尺上记录受访者的自评健康状态，标尺的两端标记为“您想象中最好的健康状况”和“您想象中最差的健康状况”[10]。

1.4 数据提取

研究数据的特征提取由2名研究人员独立完成，若出现分歧，将通过协商讨论或引入第三位研究人员进行裁决以确保一致性。从纳入的研究中提取以下数据：研究特征（出版年份、地区、研究设计、样本量和干预/分组）、患者的人口统计学特征（年龄和性别）、HRQoL测量方法（调查方法、评估时间）和效用值。

1.5 数据分析与综合

本研究旨在系统综合一般情况下脑卒中患者的健康效用值。接受特定干预（如溶栓联合血管内血栓切除术）或参与专项康复计划（如由物理治疗师主导的家庭锻炼方案）的患者，其效用值往往反映更佳健康状态且数值偏高，难以代表脑卒中总体人群的真实水平，故本研究予以排除[13-15]。在处理来自同一研究人群的多篇出版物时，本研究优先纳入了那些报告了适合进行meta分析的效用值，或者涵盖更大样本量的研究文章。

脑卒中后患者的生活质量随时间推移呈现动态变化。本研究以6个月为时间节点，将6个月以内定义为急性期，将6个月及以上定义为稳定期，分别评估了急性期和稳定期脑卒中患者的生活质量[16]。如果报告了具有四分位间距或范围的中位数，则使用已发表的方法计算近似的相应平均值和标准差，从而得到95%CI[17-18]。各研究间异质性采用I2 值判断，若P＞0.1，I2＜50%，选择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分析；若P≤0.1，I2≥50%则采用随机效应模型分析[19]。所有meta分析均在STATA/SE17.0中完成。

1.6 质量评估

由于没有公认的专门评估效用值研究质量的标准，本研究根据英国国家卫生与临床优化研究所关于效用值评价系统评价的指南中推荐的标准来评估纳入研究的质量[20]。

2 结果

2.1 研究选择

本研究最初检索了2 775篇参考文献。删除重复项后，剩下1 744篇。根据纳入及排除标准，筛选得到161篇。随后，本研究对161篇文章进行了全文筛选，其中136篇因未报告效用值被排除，2篇因纳入人群相同被排除。最终，纳入23项包含效用值数据的研究。根据meta分析纳入及排除标准共12项研究符合条件，被纳入meta分析。效用值数据的研究筛选流程见图1。

图1 研究筛选流程图

2.2 效用值评估方法汇总

纳入文献使用的效用值评估方法如表1所示。有10篇文献[21-30]使用EQ-5D-3L；有8篇文献[13,15,31-36]使用EQ-5D-5L；有3篇文献[14,37-38]使用EQ-5D量表，未说明是用的5L还是3L；有10篇文献[23-24,28,30,32-33,37-40]使用了EQ VAS评分。此外还有1篇文献[21]使用了六维健康调查短表（short-form six-dimensions，SF-6D）。

表1 效用值评估方法

续表

注EQ-5D：五维健康量表；EQ-5D-3L：三水平版本EQ-5D；EQ-5D-5L：五水平版本EQ-5D；EQ VAS：EQ-5D视觉模拟标尺；SF-12：生命质量调查量表；SF-6D：六维健康调查短表。效用值没有特殊标记为均值±标准差；*处为中位数及四分位间距；#处为均值及四分位间距；**处为均值及95%CI。

2.3 效用值分析结果

2.3.1 按评估时间分类的效用值 在急性期脑卒中患者中，6项研究[13,24-25,28,32,35]报告了效用值，其范围为-0.00～0.75。基于这些数据，急性脑卒中期的合并效用值估计为0.50[95%CI（0.11，0.89）]，研究间存在显著异质性（I2=100.0%，P＜0.001），见图2。对于稳定期脑卒中患者，3项研究[14-15,34]报告的效用值范围为0.69～0.80，合并效用值估计为0.80[95%CI（0.79，0.81）]，异质性较低（I2=47.9%，P=0.146），见图3。

图2 急性期脑卒中患者生活质量

图3 稳定期脑卒中患者生活质量

上述结果显示，脑卒中后患者的健康效用值随时间推移呈现显著上升趋势，提示患者的生活质量随病程进展逐步改善。这一发现为脑卒中患者的康复评估和干预策略提供了重要依据。

2.3.2 缺血性脑卒中效用值 共有9项缺血性脑卒中研究[13,21,24-26,31-32,34-35]，效用值范围为0.01～0.80。因此，缺血性脑卒中效用值的合并估计值为0.63 [95%CI（0.58，0.69）]，具有显著的异质性（I2=99.9%，P＜0.001），见图4。

图4 缺血性脑卒中效用值

2.3.3 影响因素分析 23项研究中，一些研究以效用值为因变量，影响因素为自变量，分析了影响脑卒中患者效用值的因素。基于健康社会决定因素模型对其研究结果进行分类总结：①人口学特征。年龄大、女性，效用值越低，健康相关生活质量越低[22-23,27,29,33]。②个体行为生活方式。吸烟、饮酒、过高或过低的体重、体力活动水平低的效用值越低，生活质量越差[22,29,33]。③人际交往。社交频率越高、在婚效用值越高，生活质量越高[22,29]。④社会经济因素。教育水平越高、收入越高、效用值越高，生活质量越高[21-23,29,33]。参保水平能被其他变量解释[27]。

此外，疾病越严重、疾病数量越多、认知功能越差、心血管健康指标评分越低，效用值越低，生活质量越低[21,23-24,27]。拥有正常睡眠时间的患者无焦虑、抑郁，效用值越高，生活质量越高[22,29,33]。

2.3.4 对EQ-5D维度的响应 在对脑卒中患者健康相关生活质量的研究中，共有10项研究[21,25-27,29-30,33,37,39-40]（涉及13个研究组）报告了患者对EQ-5D量表5个维度的反应情况，其总体信息如图5所示。由于各研究在基线特征、患者疾病严重程度及评估时间等方面存在显著差异，导致在不同维度上报告“没有问题”的患者比例存在较大波动。值得注意的是，在13个研究组中，有5个组[21,27,33,40]报告的焦虑/抑郁维度问题比例高于其余4个维度，其中Tian的研究包含两个组[（2）和（3）]；且没有任何1个研究组的焦虑/抑郁维度问题比例低于其他4个维度。这一研究结果显示，焦虑/抑郁问题在脑卒中患者中具有较高的普遍性和严重性，提示我国脑卒中患者的焦虑/抑郁情况亟需引起高度重视，并应成为临床干预和康复管理中的重要关注点。对EQ-5D维度的响应见图5。

图5 对EQ-5D维度的响应

EQ-5D：五维健康量表。

2.4 质量评估

有2项研究[31,36]纳入的研究对象不足100人。有22项研究[13-15,18,21-25,27-35,37-40]有招募和纳入标准，由于其对年龄、疾病严重程度、病史等进行了限制，并排除了最严重的患者，因此可能会高估效用。

有14项[21-24,26-30,32-33,37-39]为观察性研究；有9项[13-15,25,31,34-36,40]为随机对照试验研究。有3项研究[23,25-26]在中国台湾地区开展；另外20项研究[13-15,18,21-22,24,27-35,37-40]在大陆地区开展。有7项研究[13-14,23,26,28-29,38]明确写明了响应率。有7项研究[7,13-15,21,34,40]存在失访的情况。有8项研究[13,15,28-29,32,36,38,40]存在数据丢失的情况。

3 讨论

健康相关生活质量在评估脑卒中患者的总体健康状况具有重要意义。本研究通过系统评价既往研究，全面总结了中国脑卒中患者的HRQoL情况。本研究根据不同的评估时间对相关数据进行了meta分析，得出了急性期和稳定期脑卒中患者的效用值，充分考虑了脑卒中发生时间对效用值的潜在影响。本研究结果显示，稳定期脑卒中患者的效用值高于急性期脑卒中患者，提示患者在稳定期的生活质量相对更好。这一发现同样提示，脑卒中患者的生活质量在疾病的不同阶段存在显著差异，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病情的稳定，患者的生活质量可以得到改善。

Zhou等[7]曾对全球范围内的缺血性脑卒中患者效用值进行综述，发现缺血性脑卒中患者的效用值自脑卒中发作起逐渐提升，生活质量稳步改善，并在脑卒中后6个月趋于稳定，这一趋势与本研究的发现高度一致。Joundi等[8]对全球范围内脑卒中患者效用值的综述结果也呈现相同的趋势，并发现病程＜6个月的效用值为0.41～0.63，病程≥6个月的脑卒中患者效用值为0.66～0.69，缺血性脑卒中患者的效用值为0.68[95%CI（0.60，0.76）]。与之相比，本研究发现中国脑卒中患者6个月内的合并效用值为0.50 [95%CI（0.11，0.89）]，而病程≥6个月患者的效用值为0.80[95%CI（0.79，0.81）]，高于全球平均水平。这一差异可能提示我国脑卒中患者在疾病稳定期具有更优的生活质量，间接反映国内在脑卒中康复管理及二级预防方面取得较好成效。根据2013年国家卫生全民健康服务调查，中国人群的健康效用值为0.985，标准差为0.056；而2008年该值为0.985，标准差为0.058，这显著高于脑卒中患者，这表明脑卒中患者的生活质量显著低于正常人群[41-42]。中国膝骨关节炎患者的健康相关生命质量研究中，效用值评分为0.744（0.571，0.841）[43]。中国白血病的效用值均值为0.774[44]。这些数值仍明显高于急性脑卒中患者的效用值，急性脑卒中患者的生活质量受损更为严重。

此外，本研究系统分析了影响EQ-5D健康相关生命质量评分的相关因素，研究结果显示，高龄、女性、未婚、不良行为生活方式、低收入、低教育程度、疾病严重或合并多种疾病的患者群体具有较低的HRQoL评分，应采取针对性措施予以重点关注。

本研究仍存在一些局限性，需在解读结果时予以注意。首先，缺血性脑卒中在脑卒中的占比显著高于出血性脑卒中，导致针对出血性脑卒中的独立研究数量较少。因此，本研究未能对出血性脑卒中进行专门的meta分析，这可能限制了对不同类型脑卒中患者健康相关生活质量差异的全面评估。其次，EQ-5D-3L和EQ-5D-5L在效用值计算上可能存在差异。尽管两者均为常用的健康效用评估工具，但EQ-5D-5L相较于EQ-5D-3L具有更高的敏感性和更细致的分级。然而，鉴于涉及中国人群的相关研究数量有限，本研究未能对两者分别进行计算和比较，这可能影响合并效用值的准确性。最后，由于高度异质性，应谨慎解释结果，并承认合并值的不确定性，特别是不太常用的效用指标和研究数量较少的分层meta分析。此外，合并健康效用估计的方法也存在不确定性。

4 小结

脑卒中是一种发病率高且对患者生活质量产生严重影响的疾病。本研究系统总结了中国地区脑卒中患者的效用值，综合分析了脑卒中后不同时期以及缺血性脑卒中的效用值变化，并对纳入研究的质量进行了严格评估。本研究的结果将为健康相关生活质量研究、经济评估及健康决策提供重要的参考依据。

利益冲突声明：本文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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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analysis of the health utility value of stroke patients in China

GAO Mingming1 FENG Ruihua2 WANG Zengwu3 CUI Yueying2 WANG Xin3 WANG Xi2
1.Institute of Medical Information/Medical Library,Chinese Academy of Medical Sciences&Peking Union Medical College,Beijing 100020, China; 2.Center of Health System and Policy, Institute of Medical Information, Chinese Academy of Medical Sciences &Peking Union Medical College, Beijing 100020, China; 3.Division of Prevention and Community Health,National Center for Cardiovascular Disease,Fuwai Hospital,Peking Union Medical College&Chinese Academy of Medical Sciences,Beijing 102308,China

[Abstract] Objective To summarize and synthesize the health utility values reported by stroke patients through a systematic evaluation method.Methods A systematic search was conducted in PubMed,Web of Science Core Collection Database,Embase,CNKI,and Wanfang Data from inception to January 2025 to identify studies measuring utility values in stroke patients.Basic research information,patient characteristics,utility value measurement methods,and results were extracted and organized.The utility values were summarized and analyzed based on the evaluation time,and the research quality was evaluated according to the standards recommended by the National Institute for Health and Care Excellence in the UK.Results A total of 23 studies were included,involving 10 765 participants.The analysis results showed that the combined utility value within 6 months after stroke was 0.50 (95%CI [0.11，0.89]),while the utility value at 6 months and above was 0.80 (95%CI [0.79，0.81]).Conclusion The health utility value of stroke patients is an important parameter in the health economics evaluation model.

[Key words] Stroke；Health utility value；Health-related quality of life

[中图分类号] R743.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3-7210（2025）09（b）-0055-08

DOI：10.20047/j.issn1673-7210.2025.26.11

（收稿日期：2025-04-28）

（修回日期：2025-0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