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访问《中国医药导报》编辑部！

Usher综合征（Usher syndrome，USH）又称视网膜色素变性（retinitis pigmentosa，RP）-感音神经性耳聋综合征，是一种以视觉功能进行性丧失和感音神经性耳聋（sensorineural hearing loss，SNHL）为临床特征的常染色体隐性遗传性疾病，患病率为（3.0～6.2）/100 000[1-2]。根据发病年龄、症状、进展及是否存在前庭功能障碍，可将USH分为Ⅰ、Ⅱ和Ⅲ3个不同亚型。其中USH Ⅱ型综合征（USH typeⅡ，USH2）是最常见的亚型，表现为中度至重度SNHL，大多在青春期前后出现视力下降，视野缩小等RP的临床症状，可残存部分视力及视野[3]。本病目前治疗方法局限，可采用针对特定基因异常的基因治疗、细胞移植疗法、减缓光感受器细胞变性或凋亡的治疗以缓解病情进展，但均存在一定的局限性[4]。而中医在治疗视网膜退行性疾病中，对于提高患者视功能、减缓病情进展有独特的优势[5-6]。本次报道的患者自幼耳聋，29岁左右视物模糊，考虑为USH2引起的RP而致，患者接受针药结合治疗后视功能改善。

1 病历资料

1.1 病史

患者男，34岁，5年余前患者自觉双眼视物模糊，夜间为重，并逐步加重，一直未予诊治。为求进一步诊治，2025年3月28日于中国中医科学院眼科医院就诊，门诊以“USH2综合征、双眼RP、双眼黄斑囊样水肿”收住入院。患者幼时发现耳聋（具体不详），佩戴助听器，未规律佩戴，听力无明显进行性下降。否认糖尿病、脑血管疾病等急慢性病史。自发病以来神志清，精神可，饮食夜休尚可，二便正常。否认父母近亲婚配史，患者父母临床表型正常。全身查体：患者言语欠流利，步态平稳，皮肤、毛发、眼睛色泽正常，全身脊柱、四肢发育正常。眼科查体：右眼、左眼最佳矫正视力（bestcorrectedvisualacuity，BCVA）分别为0.3、0.5。右眼、左眼眼压分别为17.3、15.1 mmHg（1 mmHg=0.133 kPa）。双眼眼前节正常，眼底：视盘界清、色蜡黄，C/D≈0.3，视网膜动静脉变细，广泛青灰色污秽状改变，可见骨细胞样色素沉着，黄斑中心凹反光未见。

1.2 辅助检查

荧光素眼底血管造影（fluorescence fundus angiography，FFA）：双眼视网膜血管较细，除血管弓范围内，其余象限呈斑驳样透见荧光夹杂骨细胞样色素性遮蔽荧光，晚期视盘轻度荧光染色（图1）；光学相干断层成像（optical coherence tomography，OCT）：双眼黄斑区神经感觉层间可见无反射囊腔（图2）；视野（Ⅲ，白）：双眼周边视野缺损、管状视野；视觉诱发电位（visual evoked potential，VEP）：双眼P100波潜伏期延迟、振幅降低（图3）；听力检查：气导和骨导呈一致性下降，听力重度损失（图4）。考虑患者听力缺失及眼部病变与报道的USH临床表现相似，采集患者血液进行基因检测，在遗传性视网膜疾病基因的目标区域捕获二代测序分析先证者致病基因变异并检测到：USH2A基因存在c.13010C＞T/p.T4337Met、c.13040-13063delins TCAGAAGTCAG两个复合杂合突变（图5）。

1.3 诊断依据

1.3.1 中医诊断根据本患者视物模糊、夜间为重的主要眼科症状表现，符合中医学“高风雀目”诊断范畴。《杂病源流犀烛·目病源流》曰“有生成如此，并由父母遗体”，先天禀赋不足是本病发生的主要原因，或肝肾亏虚，或脉道瘀塞，或气血失养等，以致精微不能上输于目，目失濡养，神光衰微，终致失明。患者自幼耳聋，近5年来视物模糊、夜间为重，舌淡苔薄白、脉沉细，诊断为肾精亏虚、气血失和证。

1.3.2 西医诊断根据基因检测结果，USH2A基因存在c.13010C＞T/p.T4337Met、c.13040-13063delinsTCAGAAGTCAG两个复合杂合突变，结合患者自幼耳聋、近来视物模糊，因此患者最终诊断为：USH2。结合FFA、OCT、VEP及视野，最终诊断：双眼RP、双眼黄斑囊样水肿（cystoid macular edema，CME）。

1.3.3 诊疗经过2025年3月28日一诊。视力：右眼、左眼BCVA分别为0.3、0.5；视野：双眼周边视野缺损、管状视野（图6A）。中药处方为熟地黄10 g、山药10 g、茯苓10 g、牡丹皮6 g、黄芪30 g、葛根15 g、当归12 g、桂枝12 g、红景天15 g、川芎12 g、鸡血藤15 g、广郁金10 g、地龙15 g。28剂，水煎服，每日1剂，早晚温分服。针灸取穴：睛明、球后、太阳、攒竹、鱼腰、丝竹空为主穴；百会、合谷、外关、足三里、三阴交为配穴。操作手法：常规消毒后，选用无菌的一次性针刺用针，针刺眼部腧穴时采用指切进针法，右手持针缓慢刺入约1寸后，将针尖朝向眶尖方向，继续刺约0.5寸；其余腧穴采用直刺或指切进针法至得气，1 d治疗1次，每次留针20 min。

2025年4月25日二诊。视力：右眼、左眼BCVA分别为0.4、0.6；视野：较前改善（图6B）。中药加用桃仁10 g、红花10 g以活血化瘀通脉，继续予以针刺治疗。

2025年5月28三诊。视力：右眼、左眼BCVA分别为0.5-2.0（矫正）、0.7。视野：较前改善（图6C）。患者视功能较前明显改善，予以中药继服，停用针刺，联合培元明目丸口服。

2 讨论

USH2是临床最为常见的USH，通常表现为中重度SNHL，前庭反应正常，RP发生相对较晚。USH2A是USH病例中最常见的突变基因，也是第1个被描述为导致USH2的基因[7-8]。研究发现50%～75%的USH患者和12%～25%的非综合征性RP患者携带USH2A基因突变[9]。USH是一种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疾病，患者必须携带两种致病性等位基因变异才能驱动患病表型，本报道患者USH2A基因存在c.13010C＞T/p.T4337Met、c.13040-13063delinsTCAGAAGTCAG两个复合杂合突变，故而发病。而USH2A基因中的大多数变异是罕见的，到目前为止已经报道了600多种致病突变（http://www.lovd.nl/USH2A）[10]。本例患者的两个杂合突变中，1个已知突变c.13010C＞T/p.T4337Met，另一个突变c.1244G＞Ac.13040-13063delins TCAGAAG TCAG鲜见报道，可能是致病性的新突变。

USH2A基因位于人类染色体1q41，全长790 kb，由73个外显子组成。USH2A编码的USH2A蛋白是一种具有结合蛋白功能的跨膜蛋白，包括长异构体B和短异构体A。异构体B主要在视网膜中表达，并定位于光感受器细胞，异构体A最常见于光感受器细胞、视网膜色素上皮（retinal pigment epithelium，RPE）细胞、耳蜗等组织的基底膜结构中[3,9]。故USH2A基因突变可导致视网膜光感受器细胞进行性凋亡，RPE细胞功能障碍，引起患者视物模糊、进行性加重[11]；同时可引起耳蜗底转的外毛细胞脱落，导致中度或重度高频进行性SNHL，听力曲线呈缓降或陡降型。本患者幼时发病耳聋，后青年时期视物模糊、夜间为重、进行性加重，诊断为RP合并CME，符合USH2临床表现。又基因验证发现患者为USH2A复合杂合突变，支持诊断为USH2。

USH-RP的临床治疗策略主要包括针对基因治疗、细胞移植治疗，以及基于反义寡核苷酸的RNA剪接治疗，目前均处于临床试验阶段，存在其优势及局限性。USH-RP中医上归属于“高风雀目”诊断范畴。“有生成如此，并由父母遗体”，中医认为本病多属于先天禀赋不足，肾虚是RP及遗传性眼病、视网膜退行性病变等的基本病机，肾精亏虚、气血失和作为RP的成因基础，广泛为专家及学者们所认同。基于以上，临床上许多遗传性眼病从肾论治，兼以调和气血，取得了较好的临床疗效。因此，本次选择了经典名方六味地黄丸加减，同时辅以益气活血、温经通络，加以虫类搜风通络，以补益肾精、调和全身气血、直达目络。六味地黄丸作为补肾名方，具有滋补肝肾之作用。现代药理学研究表明六味地黄丸具有抗衰老、提高免疫力、抗炎、抗骨质疏松、抗氧化等多种作用，目前广泛应用于阿尔茨海默病等多种退行性疾病[12]。又加用黄芪、当归等益气活血类中药，黄芪补气、当归补血活血，促进眼底血液循环，推动脉络膜、视网膜有氧供给。现代药理研究表明黄芪多糖通过线粒体途径对缺氧诱导感光细胞凋亡具有保护作用[13]；同时黄芪甲苷对人RPE细胞损伤具有明显的保护作用[14]；当归具有抗氧化作用，对视网膜神经损伤有一定保护作用[15]。又“久病多瘀”，此方加用地龙这一虫类药，以搜风通络化瘀。

针刺是补充和替代医学的一部分，近年来，越来越多应用于RP、视神经萎缩、青光眼等多种眼病，具有较好的疗效[16]。多数临床研究表明针刺可显著提高RP患者视力和视野，其作用机制可能与提高视细胞的敏感性，增强视网膜功能并改善视网膜循环等相关[17-19]。而RP的病理改变为缺氧诱导感光细胞的进行性凋亡，实验研究发现亦表明针刺治疗可通过抑制缺氧诱导感光细胞凋亡和氧化应激反应，从而延缓视网膜变性进程[20]。“目不明……目无所见，睛明主之”，本病例选取眼周的睛明、球后、太阳3个眼局部腧穴，即“腧穴所在，主治所能”，可疏通局部气血，补虚通脉，调整阴阳。同时加用攒竹、鱼腰、丝竹空这三眼周腧穴加强眼动脉的血流，从而改善视网膜和视神经的血液供应，以上均为治疗RP的临床常用穴位[21]。又百会可升提阳气而明目，合谷穴为手阳明大肠经原穴，外关穴为八脉交会穴，能调节气机升降，宣通血脉，调理气血；足三里归属足阳明胃经，为“全身第一强壮穴”，能益气理中，强身健体；三阴交属足太阴脾经，乃脾、肝、肾三脉之会穴，滋补肾阴[22]。同时足三里、三阴交与眼部腧穴配伍，体现“上下配穴”原则，从而加强阴阳气血内外上下之贯通。

目前对USH的表型、基因型对应关系、自然病程等报道较少，由于其发病的遗传特异性，目前临床治疗策略主要是延缓疾病退化过程，维持患者现有视功能。本病例采用“辨证论治、治病求本”的治疗原则，通过中药配合针刺疗法，可改善USH2患者视功能及全身症状，具有一定的临床疗效，未来可进行临床多样本随机对照试验，以增强临床循证依据、推广应用。

利益冲突声明：本文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

[1]D’ESPOSITO F，GAGLIANO G，GAGLIANO C，et al.Usher Syndrome：New Insights into Classification，Genotype-Phenotype Correlation，and Management[J].Genes（Basel），2025，16（3）：332.

[2]FUSTER-GARCI＇A C，GARCI＇A-BOHÓRQUEZ B，RODRI＇GUEZ-MUÑOZ A，et al.Usher Syndrome：Genetics of a Human Ciliopathy[J].Int J Mol Sci，2021，22（13）：6723.

[3]ZAW K，CARVALHO L S，AUNG-HTUT M T，et al.Pathogenesis and Treatment of Usher Syndrome Type ⅡA[J].Asia Pac J Ophthalmol（Phila），2022，11（4）：369-379.

[4]AYUSO C，MILLAN J M.Retinitis pigmentosa and allied conditions today：a paradigm of translational research [J].Genome Med，2010，2（5）：34.

[5]HUANG Z，HUANG Q，XU K，et al.Protective effect of ZYMT，a traditional Chinese patent medicine in a mouse model of retinitis pigmentosa [J].Biomed Pharmacother，2023，162：114580.

[6]XU J，PENG Q.Retinitis Pigmentosa Treatment with Western Medicine and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herapies [J].J Ophthalmol，2015，2015：421269.

[7]MCGEE T L，SEYEDAHMADI B J，SWEENEY M O，et al.Novel mutations in the long isoform of the USH2A gene in patients with Usher syndrome type Ⅱor non-syndromic retinitis pigmentosa[J].J Med Genet，2010，47（7）：499-506.

[8]RIVOLTA C，SWEKLO E A，BERSON E L，et al.Missense mutation in the USH2A gene：association with recessive retinitis pigmentosa without hearing loss[J].Am J Hum Genet，2000，66（6）：1975-1978.

[9]TOUALBI L，TOMS M，MOOSAJEE M.USH2A-retinopathy：From genetics to therapeutics [J].Exp Eye Res，2020，201：108330.

[10]LI W，JIANG X S，HAN D M，et al.Genetic Characteristics and Variation Spectrum of USH2A-Related Retinitis Pigmentosa and Usher Syndrome [J].Front Genet，2022，13：900548.

[11]LIU W，LIU S，LI P，et al.Retinitis Pigmentosa：Progress in Molecular Pathology and Biotherapeutical Strategies [J].Int J Mol Sci，2022，23（9）：4883.

[12]刘妍，王蕾.六味地黄及金匮肾气方的现代药理研究进展[J].中华中医药杂志，2008，23（11）：996-998.

[13]王鑫晨.黄芪多糖通过线粒体途径对缺氧诱导感光细胞凋亡的保护作用[D].咸阳：陕西中医药大学，2024.

[14]CHEN P J，SHANG A Q，WANG W W，et al.Astragaloside suppresses tumor necrosis factor receptor-associated factor 5 signaling pathway and alleviates neurodegenerative changes in retinal pigment epithelial cells induced by isoflurane[J].J Cell Biochem，2019，120（1）：1028-1037.

[15]齐若，周晓利，顾志敏，等.当归多糖对青光眼大鼠视网膜神经细胞的保护作用及其机制[J].吉林大学学报（医学版），2018，44（1）：111-115.

[16]COLOMBO L，BALDESI J，MARTELLA S，et al.Managing Retinitis Pigmentosa：A Literature Review of Current Non-Surgical Approaches[J].J Clin Med，2025，14（2）：330.

[17]祁玉麟，贾茜钰，叶河江.针刺治疗视网膜色素变性的研究进展[J].中华中医药杂志，2022，37（4）：2148-2151.

[18]BITTNER A K，SEGER K，SALVESON R，et al.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 of electro-stimulation therapies to modulate retinal blood flow and visual function in retinitis pigmentosa[J].Acta Ophthalmol，2018，96（3）：e366-e376.

[19]ZHAO Y，HAN D.Clinical observation of Erlong Xizhu acupuncture for retinitis pigmentosa [J].Zhongguo Zhen Jiu，2015，35（7）：681-684.

[20]MA R，WU G，ZHANG R.Effects of acupuncture on morphological changes of photoreceptor cells in rats with retinitis pigmentosa[J].Zhongguo Zhen Jiu，2015，35（11）：1149-1153.

[21]郭雨佳，刘静霞.基于数据挖掘研究针刺治疗视网膜色素变性的经穴规律[J].中国中医眼科杂志，2023，33（7）：621-626.

[22]吴文婷，吴烈.针刺窍明穴为主配合常规取穴治疗原发性视网膜色素变性的临床疗效及对视野平均光敏感度和平均缺损的影响[J].河北中医，2022，44（6）：983-987.

【作者机构】	中国中医科学院眼科医院眼一科；中国中医科学院眼科医院眼二科；中国中医科学院眼科医院耳鼻喉科
【分类号】	R775.2
【基金】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科学基金资助项目（82205199）中央级公益性科研院所基本科研务费专项资金资助（ZZ18-XRZ-058）中国中医科学院眼科医院高水平中医医院课题（GSP1-28）。

针药结合治疗UsherⅡ型综合征1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