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动脉粥样硬化（carotid atherosclerosis，CAS）是临床常见的外周血管疾病，是多种心脑血管疾病的主要合并因素之一[1-2]。流行病学调查显示，约有26.2%的心血管疾病患者伴颈动脉内膜中层厚度增加，21.0%的患者存在颈动脉斑块，患病率逐年增高，且病变程度与冠状动脉粥样硬化等进展密切相关[3]。目前西医治疗CAS以抗板、抗凝、调脂等药物方案为主，对狭窄严重者采取手术干预。但长期口服药物治疗存在转氨酶升高、横纹肌溶解、胃肠道障碍、提高出血和缺血概率等不良反应，手术治疗则存在术后易复发风险[4-6]。CAS的形成主要与内皮功能障碍、慢性血管炎症、氧化应激等多层面机制相关。中医着眼于整体干预、辨证论治原则，可从多途径、多靶点逆转CAS发展，具有效果显著、安全性高等重要优势[7-8]。

刘如秀教授，中国中医科学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和博士后导师，首都名中医，国医大师刘志明首批学术继承人，长期致力于中西医结合防止心血管疾病的研究。刘教授根据多年临床经验，总结CAS证属本虚标实，是以肾元亏虚、心气不足为基础病机，临床不同阶段兼以郁、瘀、痰、毒等特定病理因素，提出治疗以扶护正气为主，兼以祛邪为要。本文探讨刘教授从心肾辨证论治CAS的经验，以飨同道。

1 理论基础

《素问·脉要精微论》[9]言：“夫脉者，血之府也。”中医之“脉”为营卫气机包绕、循环通路，是一身其气血之橐龠，进而能联系脏腑、沟通内外。《灵枢·经脉》[10]言：“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脑髓生，骨为干，脉为营……脉道以通，血气乃行。”说明人所领受先天元精之充盛蓬勃且能蒸化蕴形，是构筑脉络形骸、转化津血之前提。肾位诸脏最下，属水藏精，是为人生身之本、立命之根。刘教授由此发挥，强调肾秉坎水为元精根藏之处，是化气出使之源，其体用合当是脉络结构完善、气血循脉功能健全之基础。

《素问·痿论》[9]云：“心主全身之血脉。”心、血、脉构成一个相对密闭的循环体系，三者在形质功能上相互依存、一荣俱损。刘教授由此强调，心脉两者体用贯通：①体现于心为血脉之枢要，全身血脉均连通络属心系[11-12]；②体现于心能贮藏脾肾布化、上行之精气，化赤为血而能充盈、通利脉道；③体现于心气促进脉管搏动，并引借风木升举之气调达于周身血脉，如《血证论·脏腑病机论》[13]曰：“木气冲和调达，不致遏郁，则血脉得畅。”因此，脉发于肾而成于心，人体之血脉病变与否与心、肾尤为相关。

2 病因病机

《素问·痹论篇》[9]云：“痹……在于脉则血凝而不流。”刘教授指出，脉痹所代表的“血液运行流通不畅、凝结脉道”病机与CAS成因非常类似，认为该病病位在脉，以肾元亏虚为始动之根，心气亏虚为起病之基，气机郁滞为病进之枢，痰浊、血瘀于脉道为进展因素，日久热毒蕴结为病加重之端。

2.1 肾元亏虚，脉络失荣为始动之根

《石室秘录》[14]言：“盖肾水无一脏不取滋也。”《张氏医通》[15]曰：“气不耗，归精于肾而为精，精不泄，归精于肝而为清血。”刘教授认为，肾为元精之根，机体动力之本源，津血生成与脉道调通以其为本。随着年龄增长、饮食不节、房劳过度等因素，人体肾元逐渐衰少，周身脉络气血功能可随之出现不同程度的受损失调。肾藏精而生髓，髓亦化血荣脉，肾元匮乏则精虚血少、脉所需气机亦疲弱，则周身脉管亦随之失荣艰涩。因此，刘教授强调，CAS虽以浊脂斑块附着脉管为主要表现，但肾元亏虚、难以生精化血以荣养脉络仍是其根本病机。

刘教授发现，临床中相当部分年轻患者虽出现颈动脉斑块，但并不伴随血脂代谢紊乱，众多中老年CAS患者伴有的冠状动脉粥样硬化等泛血管病变又常见非钙化斑块和血管退行性病变表现，两者病理现象提示CAS因肾元衰少、精虚血弱而导致周身脉络失荣受损的病理实质。研究显示，生物年龄衰老与氧化应激、炎症和细胞凋亡等血管损伤机制密切相关[16-17]；CAS肾虚证患者存在下丘脑-垂体-靶腺轴多层级功能失调，可通过调节多种血管舒张活性及收缩因子影响血管内皮细胞结构功能，并对脂质内环境稳态的动态调控能力下降，加剧氧化型低密度脂蛋白产生及脂质组织异位沉积[18-20]。

2.2 心气内虚，血运滞缓为起病之基

心之体用受肾元滋养维持，肾元匮乏，机体原力不足，托举推动无力，则心气不足。一方面，心气内虚，枢纽不利，血脉不通。另一方面，心气不足，化赤无权，脾肾精微驻而不化；《医林改错·论小儿抽风不是风》[21]云：“血管无气，则必停留而瘀。”虚气留滞，肝失疏泄，如江河冰凝，流而不畅。刘教授指出，肾元亏虚，心失肾养，心气不足，致气血运行与血管功能紊乱，气血运行受阻，血行迟滞，病由是生。

刘教授指出，随着现代工作模式向脑力劳动为主的方向转变，大量群体长期处于久坐多思、经年迟眠或眠有滞碍的不良状态。久坐不动，络气失和，筋骨懈惰，兼之多思寐少则暗耗精血，心神失养。日久必致气机失调，耗气伤神，伴见心神不宁证。流行病学发现，睡眠时间与CAS发生相关，睡眠时间缩短可提高CAS患病率及斑块数量的风险[22]。前瞻性研究显示，心气虚证冠心病患者可见认知功能下降；气虚证者线粒体自噬不足，能量代谢障碍，血管内皮细胞受损、血管内缺血缺氧，致血管长期呈收缩态势，管腔狭窄、血流速度减慢[23-25]。

2.3 气机壅滞，脂浊初凝为病进之枢

气机升降出入不利，则周身血脉之循环易痞积滞涩。脉中气血贵在流通，以调达充灌为要，《寿世保元》[26]云：“气健则升降不失其度，气弱则稽滞也。” CAS病本在心肾真元不足，推行无力，逐渐导致脉道枢机郁结沉遏而难以调达，流动不息之气血受其影响，形成气血壅塞之象，加之脾胃化源失和、津微布化失司，则可共同聚化浊气，从而内酿膏脂等代谢不利之产物。《灵枢·本神篇》[10]云：“愁忧者，气闭塞而不行。”刘教授指出，现代时务日疾，人多思忧虑而气机多不利，CAS患者稍有劳倦，则阳气运行不畅而升降失司，在内郁闭而不得宣畅，常攻冲走窜于脉络脏腑间，从而损伤脉道、扰乱血行。脉络受损，因阳气痹阻、化浊为甚，则可壅滞为瘀，或阻于心脉，或停于头窍，或闭塞筋腠，最终可导致各脏腑所属脉管增厚僵硬、黏附膏脂而易成斑块。该阶段为病情转虚向实的转折点。研究显示，气滞模型大鼠可出现肝体指数升高，血脂、纤维蛋白原水平显著升高，血浆黏度及全血黏度升高[27-28]；气滞模型大鼠血清中内皮素-1水平升高、一氧化氮水平降低，可促进血管收缩和斑块形成[29]。

2.4 痰滞血瘀，脉壁胶结为进展核心

《脉因证治》[30]云：“津液稠黏，为痰为饮……血为之浊。” CAS病变长期演化，多由气入营、内迫血分。CAS长期发展者心肾不足、化源失滋，加之气机不利、导邪失常，已使痰浊内停而窍道不通；又若过食膏粱厚味，超出脾胃运化之能，则精微壅滞，更随之血脉周流、浸淫脉道，生成痰浊沉疴；痰属阴质之邪，因其滑利易渗于血脉，因其胶黏易附于脉管，久则停滞为瘀，即“痰夹瘀血，遂成窠囊”[31]。刘教授认为，血液中运行的过剩糖脂、炎症物质均为痰瘀之浊邪，于脉络沉积后固化为斑块、侵犯脉道筋腠，是CAS长期进展加重的核心因素。血脂异常和糖代谢紊乱可引起血管内皮屏蔽功能障碍，诱导巨噬细胞和平滑肌细胞吞噬沉积于血管壁的脂质，并侵犯管壁细胞间质引起内膜增厚；脂质沉积、炎症细胞坏死及平滑肌细胞纤维化组成的复杂结构经反复形成和降解，最终形成相对稳定的具有多发性、延展性的粥样硬化钙化斑块[32-33]。血脂升高引起的血液黏度增加、血液流动性和聚集性的变化是“瘀血”的病理基础及生物学表现[34]。

2.5 久虚正损，浊瘀伏毒为病极之变

《温热逢源》[35]云：“热附血而愈觉缠绵，血得热而愈形胶固。”膏脂通过脉络渗贯输布，停聚脉中，久则易化火蒸腾、耗损阴津，致血分匮乏，酝酿化毒。《金匮要略心典》[36]云：“毒者，邪气蕴结不解之谓。”斑块以痰瘀为源，伏于脉壁，若外邪侵袭、与伏邪相缠或久滞化热生毒，共伏脉中，内蕴不解，化为浊毒，可腐化斑块增高脱落风险，造成严重心脑血管事件。刘教授认为，毒邪造成的局部或弥漫渐进性损伤与现代医学的代谢性炎症学说具有一定相似性。研究显示，糖脂代谢紊乱产生的晚期糖基化终末产物、氧化脂质可激活多种促炎性细胞因子，诱导巨噬细胞极化和基质金属蛋白酶分泌，扩大斑块坏死核心面积[37]。

3 辨证论治

刘教授指出，该病为本虚标实之候，病位在脉，首与心、肾相关，治疗根据病机不同，以滋肾填精、养心益气为要，兼理气、化浊、活血通络，辅以清热解毒之法。

3.1 滋肾填精助元以荣脉

《金匮要略论注》[38]云：“最虚之处，即是容邪之处。”刘教授重视解决肾命匮乏病因，善以滋肾填精为法覆盖CAS治疗全程，以补为通。现代社会中，精神压力剧增、劳逸失度等因素，致肝肾阴伤、脉道失荣的中青年患者日益增多，已非独见于年高体衰者，临证多见腰膝酸软、头晕、耳鸣、健忘，舌淡苔白，脉沉细弱，实验室检查可出现骨密度降低，或性激素水平异常，提示治疗以滋肾填精助元以荣脉。临证予滋肾荣脉方（地黄、牛膝、制何首乌、桑椹、肉苁蓉、补骨脂、黄精、泽泻、牡丹皮）加减。方中以地黄、牛膝、制何首乌、桑椹、黄精滋肾养血，益精填髓；肉苁蓉、补骨脂育阴涵阳，兼以柔剂通阳之效；泽泻、牡丹皮使通补无纯补之壅滞。初期颈动脉内膜增厚伴见头晕蒙胀者加予石菖蒲、远志醒神益智；腰膝酸困乏力、男子精少、女子早衰者加予鳖甲、淫羊藿滋阴育阳。

3.2 益气养心通阳以运血

刘教授临证尤重心气在维持血脉通畅中的核心作用，“心气内虚，血运滞缓”为CAS的关键环节，可发为胸闷、气短、乏力、心悸，劳则加重，舌尖淡白，脉细弱。刘教授主张以“益气养心通阳”之法辅助与“滋肾”法序贯治疗、相须强效，旨在通过补益心气、振奋心阳，使心气足则运血有力，心阳振则阴霾自散。临证予益气通脉方（西洋参、麦冬、五味子、龙眼肉、黄芪、肉桂、茯神、远志）加减。方中西洋参益气养阴，黄芪补气升阳，两者峻补心脾之气，为运血之动力；麦冬甘寒清润、养心清心，五味子酸收敛气、宁心安神，合西洋参取益气养阴复脉之意；龙眼肉补益心脾、养血安神；肉桂温补命门之火、振奋心阳，为温通关键；茯神健脾宁心，远志交通心肾。全方融“益气、养阴、温阳、安神、通脉”于一体，使心气得充，心阴得养，心阳得振，气血畅行。若胸闷痛明显，遇寒加重者加薤白、檀香增强温通散寒，行气止痛之力；兼肢体水肿，小便不利者加茯苓、桂枝、白术温阳化饮，健脾利水。

3.3 行气化滞利浊以消脂

气滞者，临床多见胸胁胀闷，情志抑郁，喜太息，默默不欲饮食，夜寐多梦紧张，治疗当行气化滞利浊。刘教授多予疏郁通滞方（柴胡、白芍、枳壳、天麻、当归、延胡索、川楝子），以柴胡-白芍对药疏肝和血，理气而不燥血，枳壳增强疏郁之功，天麻平肝通络，当归合白芍柔肝养血；延胡索辛温善于行气活血，川楝子苦寒功在疏肝泄热，二药共奏理气行滞，每遇头部及胁肋部窜痛者效佳。夜寐不安、舌尖色红者加予郁金、夜交藤、栀子除烦安神；面红脉弦，伴高血压病史且控制不佳者加予钩藤、黄芩平肝抑阳；胃痞不和、大便溏结不调者加予鸡内金、谷麦芽调脾和胃。同时，刘教授认为心脑血管疾病病程长，患者可伴抑郁、焦虑或睡眠障碍等双心疾病症状，常加予酸枣仁、柏子仁益心养肾，恐惧不安、胆怯易惊者加予龙骨、牡蛎等镇心安神，失眠、乏力尤甚者加予百合、生地黄、桂枝益精血，温心阳，益心气。

3.4 豁痰化瘀涤脉以逐邪

痰湿为著者，多形体肥胖，舌苔白腻、脉弦滑或缓弦，实验室检查提示脂代谢异常，刘教授多在补肾益心的基础上，予瓜蒌、石菖蒲、泽泻，瓜蒌苦润化痰，石菖蒲化痰利气，泽泻健脾利湿。痰湿性质黏腻，常碍脾胃运化，脾失健运，症见脘痞、纳呆、反酸烧心者，加予白术、党参、煅牡蛎、姜厚朴补脾益气，焦三仙、砂仁、香附等辛香消导之药以复脾胃升降之气。对胸闷症属痰浊凝结心络、胸阳不振者加予茯苓杏仁甘草汤；若累及肌肉关节、筋络致肢体麻木者加予薏苡仁、防己、木瓜、苍术等祛湿通经；若头项肢体刺痛阵作或胸背疼痛、肢麻者加予川芎、牛膝、丹参、三七活血祛瘀，辅以生地黄、当归、黄芪以调气和血。口唇紫暗或舌下脉络迂曲，体质壮实兼有脑血管狭窄或梗死史中青年患者则选水蛭、地龙，搜剔经络、筋骨之瘀血；对高龄或伴活动性出血者，慎用破血活血药，可酌加砂仁、豆蔻以护胃。

3.5 清源透热解毒以防逆

痰瘀与浊气相互搏结、化热成毒胶固于血管，进而影响斑块稳定性，久则形成溃疡，此类患者可见口苦、烦躁，超声见斑块内部存在凹陷，可呈“火山口”样改变，实验室检查常伴炎症标志物升高。刘教授临证常予解毒和络方（黄连、黄芩、当归、浙贝母、夏枯草、赤芍、茯苓、猪苓、薏苡仁、黄芪、西洋参）加减。方中黄芩、黄连、金银花清热解毒，浙贝母、夏枯草化痰浊所蕴之热，赤芍、生甘草清解血分热毒。因流感病毒感染引发心血管事件，即为感受外邪、内外合邪，刘教授在解毒和络方基础上加入香附、羌活、生姜、防风、板蓝根等。对燥热腹实，腑气不通，体质尚能耐受者，可少予大黄攻下，配合厚朴、枳实，但切忌过用损伤正气。对脾胃虚寒者，苦寒之黄芩、黄连宜慎用，可改用蒲公英、连翘清热散结。

4 临床验证

患者，男，50岁，2023年12月20日主因“劳累后出现头晕半年”初诊于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患者半年前因劳累后出现头晕，2023年11月20日检查颈部血管超声示：双侧颈总、颈内外动脉内-中膜不均增厚，可见多发大小不等、回声不均斑块，右侧斑块较大者位于颈总动脉分叉处，大小22.0 mm×3.1 mm混合回声斑块；左侧斑块较大者位于颈总动脉分叉处，大小14.2 mm×2.1 mm混合回声斑块。规律口服阿托伐他汀钙片10 mg，1次/d。刻下症见时头晕阵作，下肢沉困，腰腿酸痛，乏力，晨起口苦，眼干、口干，平素多思多郁，时胁肋部不适，纳眠可，食后易腹胀，二便调。舌体淡暗，边尖红苔黄，脉细。中医诊断：脉痹；心肾不足、气滞络阻证。西医诊断：双侧CAS伴多发斑块形成；右侧椎动脉狭窄。治法：滋肾养心，化浊通滞。处方：制首乌10 g、桑椹20 g、熟地黄12 g、牛膝10 g、天麻10 g、钩藤10 g、菊花18 g、柴胡12 g、白芍10 g、鳖甲10 g、石决明30 g、枳壳12 g、黄芩10 g、山楂15 g、田三七（先煎）3 g。共21剂，每日1剂，早晚分服。嘱患者合理膳食，适当增加蔬菜、膳食纤维及鱼类的摄入，适度增加身体活动，戒烟限酒。

二诊（2024年1月10日）：患者头晕明显减轻，手脚麻木、口苦较前改善，胁肋不适、眼干和口干消失，仍双下肢发沉，乏力明显，腰腿酸痛，眠不安。舌淡，苔薄黄，脉细。前方去山楂、菊花，加瓜蒌12 g、薤白15 g、太子参12 g、麦冬9 g、黄芪15 g、茯神12 g。共28剂，每日1剂，早晚分服。注意事项同前。

三诊（2024年2月5日）：患者乏力改善，腰腿酸痛减轻，仍双下肢发沉。舌淡红，苔白，脉细。前方加龟甲胶（烊化）5 g。共28剂，每日1剂，早晚分服。注意事项同前。

四诊（2024年3月6日）：患者诸症皆消，2024年3月4日复查颈动脉超声示斑块较前缩小，双侧颈总、颈内外动脉内-中膜不均增厚，可见多发大小不等、同声不均斑块，右侧斑块较大者位于颈内动脉起始部，大小10.7 mm×2.7 mm混合回声斑块；左侧斑块较大者位于颈总动脉分叉处，大小8.9 mm×1.9 mm混合回声斑块。前方去薤白，加红曲10 g，改生黄芪20 g。共28剂，每日1剂，早晚分服。注意事项同前。

按语：该案例患者因职事所累，平素多食肥甘，时或饮酒，久坐怠动，罕事锻炼。脏腑功能减退，运化失常，浊热之邪内生，久则耗精伤气，郁遏浊聚加重。浊邪停聚，清气不升，则头晕；肾元亏损，腰府筋脉失养，则下肢沉困，腰腿酸痛；多思伤神，多虑伤肝，心气不足，气机失畅，则见乏力，胁肋不适；阴损阳亢，伤及津液，则见口干苦、眼干。刘教授首诊予滋肾益精方合疏郁通滞方加减，以制首乌、熟地黄、桑椹滋肾填精，鳖甲、石决明滋阴潜阳为君药；天麻、钩藤平抑肝阳止晕，柴胡、白芍疏肝养血以助平肝，黄芩、菊花清肝泻热，共为臣药；佐以枳壳理气行滞，山楂、三七活血消脂化浊；牛膝为使引血下行，避免气血上逆加重头窍不适。二诊时，患者头晕、口苦减轻，提示热象上扰之势已缓，去山楂、菊花避免酸敛寒凉影响气机宣畅，阳气升发，加瓜蒌-薤白药对辛开苦降，通阳散滞，《本草纲目》言薤白可“下气散血”；取益气通脉方之太子参、麦冬、黄芪直补心气亏虚，升举之黄芪与下行之牛膝形成“升降相因”之局，改善乏力、下肢沉困；配合茯神以养心安神。三诊时，患者下肢沉困仍存，龟甲胶为血肉有情之品，着重填补肾精经以固其本，强健筋骨改善下肢不适。四诊时，患者因诸症皆缓，去薤白防过用耗散，加红曲、增黄芪以巩固益气化浊消斑之效。治疗后患者症状明显改善，暂不考虑外科介入治疗，嘱患者控制血脂、监测血压，病变随诊。刘教授先采取滋肾平肝理气法，后转向心肾同治，强调标证缓则减标药，本虚显则增本治，全方补泻兼施，平调阴阳，随证变法，药随证转。

5 学术特色与创新点

《黄帝内经》曰：“心主血脉”“肾藏精。”其是心肾、血脉生理功能的基础，并载“厥心痛，与背相控，善瘛，如从后触其心，伛偻者，肾心痛也”，即心肾共衰，精血失于资生，致血脉运行失畅、收引挛急引发心痛的论述。后汉代张仲景以“胸痹”为例，提出“阳微阴弦”病机，开创心肾同治血脉病先河[39]。元代朱丹溪《格致余论》曰：“老痰宿饮，胶固杂糅，脉道阻塞，不能自行。”指出痰瘀互结于脉道。国医大师雷忠义提出痰瘀既为血脉痹阻的关键病理产物，又是脏腑虚损的致病因素，又以阴虚证素为要[40]。张学文教授认为，该病源起于年老体衰、脏腑功能下降，致郁、致痰、致瘀、致毒[41]。

刘教授指出，肾元为脉络荣利之根本，心气为血脉通达之动力，以肾元亏虚、心气失煦、脉道失荣为因果链，明确肾元亏虚-心气内虚-气机郁滞-痰瘀互结-浊瘀化毒的病机演变逻辑，以滋肾填精助元、益气养心通阳、行气化滞利浊、豁痰化瘀涤脉、清源透热解毒为原则辨证论治，根据临证经验指导分期用药，突破传统理论局限。

6 小结与展望

CAS与年龄、衰老及心脑血管疾病等因素密切相关，预示患者长期生活质量降低，因此早期诊断和全程干预尤为重要，中医药在防治该病方面的优势明显。CAS的发生和发展，实质在于肾元亏虚、心气不足，从中兼夹气郁、痰浊、血瘀、伏毒等多病变趋势。临证治疗当切合“滋肾填精、益气养心”的治本原则，并根据患者体质和兼夹病机施以理气、活血、化痰、透毒等治标法，由此标本兼顾，更有益于临床治疗和借鉴。

利益冲突声明：本文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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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inical experience in the treatment of carotid atherosclerosis based on heart and kidney

WANG Qiuming GENG Jinzhu CHANG Xing ZHOU Siyuan CAI Yongyuan LIU Zhiming LIU Ruxiu▲

Department of Cardiovascular,Guang’anmen Hospital,Chinese Academy of Traditional Medical Sciences,Beijing 100053,China

[Abstract] Carotid atherosclerosis (CAS)is primarily characterized by carotid artery wall thickening,plaque formation,and lumen stenosis,can induce cardiovascular and cerebrovascular diseases.Professor Liu Ruxiu is a famous Chinese medicine professor in Beijing,has been engaged in research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and pharmacy in the treatment of cardiovascular diseases for more than 40 years,believes that CAS is caused by deficiency of essence and excess of standard,deficiency of kidney as root,deficiency of heart qi as basis,stagnation of qi as key point,phlegm turbidity,and blood stasis in meridians are progressive factors,heat-toxin amassment over time is the end of the disease worsening.Treatment should be reinforcement and elimination in combination,with emphasis on nourishing kidney and essence,nourishing heart and qi,regulating qi,dispelling turbidity,promoting blood circulation for removing obstruction in collaterals,supplemented by clearing heat and removing toxicity.This article starts from heart and kidney,summarizes Professor Liu Ruxiu’s experience in the treatment of CAS,and attaches one case for clinical reference.

[Key words] Carotid atherosclerosis;Professor Liu Ruxiu;Case analysis;Treatment based on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中图分类号] R25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3-7210（2025）10（c）-0187-06

DOI：10.20047/j.issn1673-7210.2025.30.34

[基金项目] 中央高水平中医医院临床研究和成果转化能力提升项目（HLCMHPP2023053）；北京中医药薪火传承“新3+3”工程刘志明“三名”传承工作室项目（2023-SZ-F-06）；北京中医药薪火传承“新3+3”工程刘志明门人（刘如秀）传承工作站项目（2023-SZ-G-02）；中国中医科学院学部委员学术传承与传播专项项目（CI2022E012XB）。

▲通讯作者

（收稿日期：2025-07-21）

（修回日期：2025-08-27）